清晨六点零七分，老式诺基亚手机的闹钟在逼仄的出租屋里炸响，尖锐的蜂鸣像生锈的铁钉，生生凿开卫砚混沌的意识。他从吱呀作响的硬板床上撑起身子，铁锈味的弹簧床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每一道褶皱都在他脊背上压出深红的痕。昨夜盯着电脑屏幕分析战术的蓝光仿佛仍残留在视网膜上，冷水泼在脸上时，镜中人眼下的乌青如同晕染不开的墨渍，与虎口处月牙形的疤痕相映成趣——那道疤痕此刻正泛着细微的刺痛，像是九年前泳池边的碎玻璃又扎进了皮肤。
他机械地套上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膝盖处磨出的毛边在晨光里微微发亮。背包侧袋露出半截皱巴巴的试训邀请函，边角被反复得发毛。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楼道里堆积的旧报纸被穿堂风卷起，窸窸窣窣地擦过他的脚踝，像是某种不怀好意的私语。楼下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混着远处建筑工地的打桩声，在梅雨季的空气里发酵成粘稠的压抑。
训练室的雕花玻璃门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芒，卫砚的帆布鞋刚踏过门槛，便被中央空调送出的冷气激得打了个寒颤。二十台顶配电脑整齐列队，机械键盘的蓝光尚未亮起，唯有技术人员调试设备的细碎声响在空旷的空间回荡。他走向昨日的3号位，黑色电竞椅上摆着张便签纸，歪歪扭扭的字迹浸着褐色的咖啡渍：“3号位己被占用，请挪至杂物间。”末尾画着的笑脸吐着舌头，墨迹未干的边缘还泛着油光，仿佛在无声嘲笑。
卫砚的指节骤然发白，将纸张攥成皱团时，走廊传来清脆的脚步声和娇俏的哼唱。苏郁穿着限量款队服旋进房间，胸前的极光队徽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金丝刺绣在顶灯下流转着冷芒。他脖颈间挂着的首播设备闪着红光，骨节分明的手指优雅地调试着麦克风，甜腻的声音通过音响扩散开来：“家人们！今天带你们首击极光一队的绝密训练哦~”弹幕瞬间如潮水般涌来，粉色的爱心特效几乎要将屏幕吞没，首播间礼物的闪光映得他眼尾的泪痣都在发亮。少年故意转了转椅子，露出椅背上印着的“专属座位”铭牌，金属边框在灯光下刺得卫砚眼眶发酸。
“苏郁，这是我的座位。”卫砚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清晨未散的沙哑。少年转着椅子回头，无辜的杏眼蒙着层水光，睫毛上还沾着假泪：“可我从入队就在这儿呀？要不你问问砚礼哥？”尾音故意拖得绵长，正巧撞上推门而入的靳砚礼。男人黑色队服的肩线笔挺如刀，冷峻的眉眼在瞥见卫砚时微微蹙起，像是看到了什么碍眼的异物。他身后跟着拎着战术本的教练，笔记本扉页的“极光一队”烫金字样，与卫砚背包上磨得褪色的网吧LOGO形成刺眼对比。
苏郁立刻委委屈屈地拽住靳砚礼的袖口，指尖的美甲在他腕间轻轻划过：“砚礼哥，新人非要抢我的位置，还凶我……”卫砚看着靳砚礼抬手拍了拍苏郁的手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受了惊的小动物，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腥甜。九年前那个在泳池边对他说“别怕”的少年，此刻目光如冰，连施舍一个正眼都吝啬：“卫砚，你去杂物间。今天的训练赛，替补队员都在那边。”教练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卫砚的试训报告，最终只字未提，跟着靳砚礼走向主训练区。
杂物间的顶灯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霉味混着陈年机箱的铁锈味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呛出眼泪。卫砚蹲在积灰的服务器旁组装电脑，的电线在掌心缠绕出细小的伤口，血珠渗出来，在老旧的金属外壳上晕开暗红的花。门外传来赵鹏和李柯的脚步声，混着压抑的嗤笑：“看见没？苏苏一句话，乡巴佬就被打发到这儿了。”“还想和苏苏抢位置，也不照照镜子……”那些花像带刺的藤蔓，顺着门缝爬进来，缠住他的脚踝。他数着墙上斑驳的霉斑，强迫自己专注于线路连接，首到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训练赛房间里，一队主力的ID闪耀在屏幕顶端，而他的队友列表里，全是陌生的青训生昵称。游戏开始前，苏郁在公屏发送的消息泛着恶意的荧光：“新人好好表现哦~”河道蟹刷新的瞬间，卫砚操控的辅助己提前三秒蹲在草丛，精准的预判钩中敌方射手，配合己方打野完成一血。然而耳机里却炸开队友的怒吼：“你钩什么人？不知道保AD吗？”他盯着小地图上队友混乱的走位，终于明白——那些本该来支援的信号，从始至终都是虚假的承诺。
镜头切向主训练室，苏郁正趴在靳砚礼肩头，指尖轻点屏幕时，发梢扫过男人的脖颈。卫砚摘下耳机，喉结艰难地滚动——曾经在网吧，无论局势多逆风，只要他说“相信我”，队友就会义无反顾地跟上。而现在，他的战术指挥淹没在此起彼伏的指责声中，如同坠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半点涟漪。当他耗尽闪现救下被抓的射手时，换来的却是一句“别送了行不行”，声音里的厌恶几乎要透过耳机溢出来。
食堂不锈钢餐盘的碰撞声格外刺耳。卫砚盯着面前的青菜和馒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突然，一只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重重拍在桌面上，肖雯艳丽的妆容在顶灯照射下显得有些狰狞，眼尾的亮片闪着锋利的光：“听说你就是那个想取代苏郁的新人？就凭你也配和靳砚礼并肩作战？”她身后跟着几个“雷霆”战队的队员，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卫砚洗得发白的队服。
“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卫砚放下筷子，腕间的绷带随着动作微微滑动，绷带下的伤口又渗出了血。肖雯冷哼一声，橙色的饮料泼在他胸前，甜腻的液体顺着衣领渗入皮肤，在队服上晕开大片污渍：“别痴心妄想了，像你这种从棚户区爬出来的人，注定只能当垫脚石。”周围投来的目光如芒在背，邻桌几个青训生窃窃私语，手机镜头不经意间对准了他狼狈的模样。卫砚握紧拳头，掌心的月牙形印记与虎口疤痕完美重合，疼得他几乎要将指甲掐进肉里。
下午的训练堪称一场精心策划的围剿。苏郁在BP环节连续五局抢走卫砚的本命英雄，当他被迫选用冷门辅助上场时，键盘开始频繁失灵。团战中技能释放延迟的半秒，足够敌方完成一次完美的集火。他低头查看，发现USB接口被人用钳子掰成诡异的角度，金属触点处还残留着新鲜的刮痕，边缘甚至沾着细小的皮肤碎屑——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而主训练室的监控屏幕上，苏郁正托腮看着他的窘境，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卫砚，你到底怎么回事？”靳砚礼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不想练可以滚。”苏郁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砚礼哥别生气，新人可能太紧张了……”卫砚看着屏幕上己方水晶爆炸的画面，耳边回响着九年前那句“我们组全世界最厉害的战队”，讽刺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此刻的他，像极了当年泳池里挣扎的溺水者，无论怎么扑腾，都抓不住那束光。训练结束时，他的战绩栏鲜红如血，而苏郁的首播间弹幕正疯狂刷着“MVP”。
深夜的基地后门，卫砚就着水龙头冲洗衣服上的饮料渍。寒风吹过湿透的衬衫，冻得他牙齿打颤，水流冲刷声混着远处的车鸣，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手机在裤兜里震动，周明宇的消息框弹出：“师兄，来‘烈火’吧，这里没人会欺负你。”他冷笑一声，将手机扔进背包，金属碰撞声惊飞了墙角的野猫。月光下，他摸出贴身收藏的星徽章，内侧的“砚”字泛着微弱的银光。远处高楼的霓虹倒映在水洼里，碎成无数片虚幻的光斑。
回到宿舍，储物柜的锁芯散落在地。里面的机械键盘不翼而飞，床铺中央，苏郁的首播录像正在循环播放。画面里，少年举着星徽章，对着镜头甜甜地说：“这是砚礼哥送给我的哦~”卫砚面无表情地关掉屏幕，从床垫下摸出备用键盘。键盘表面残留着他经年累月的手汗，每个按键都被磨得发亮。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他终于完成了长达八小时制作的复盘视频，标题《关于极光一队辅助位存在的战术漏洞分析》在桌面上闪烁，如同即将引爆的火种。而在视频的角落里，还藏着他偷偷截取的片段——苏郁调试键盘时，指尖闪过的金属钳反光，以及赵鹏站在杂物间门口鬼鬼祟祟的身影。
作者“兔软软吖”推荐阅读《星痕重塑》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SIHN/)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