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咸阳城特有的尘土，像无数细小的砂纸，刮擦着林玄在外的皮肤。他裹紧了身上那件单薄、款式古怪的现代夹克——此刻唯一能证明他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痕迹，却丝毫无法阻挡深秋的寒意侵骨。夕阳的余晖吝啬地涂抹在远处巍峨宫阙的檐角，将这座即将迎来千古一帝的都城渲染得肃杀而冷漠。
林玄靠在冰冷的泥坯墙上，眼前是一座半塌的破败小庙。神像早己不知所踪，只剩一个泥胚基座，布满了蛛网和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若有若无的尿臊气。这里是他穿越到这个陌生时代三天后唯一的“家”。
饥饿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紧了他的胃囊，拧得生疼。比饥饿更可怕的是茫然。三天前，他还是一个被996福报压得喘不过气的现代社畜，只是加班到深夜趴在桌上迷糊了一会儿，再睁眼，就成了秦都咸阳一个身无分文、语言半通不通的“流民”。身上的手机成了废铁，钱包里的几张红票子和银行卡还不如一张烙饼实在。
“贼老天……”林玄低声咒骂，声音沙哑干涩。他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那里原本应该有一小块他好不容易捡来的糠饼，现在只剩几缕碎屑。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受惊的老鼠，嗖地从庙门外窜了进来，带进一股更凛冽的寒风。那是个孩子，约莫十岁左右，小脸脏得看不清五官，头发纠结如枯草，身上挂着几片勉强遮体的破麻布，脚上趿拉着一双露出脚趾的草鞋。最显眼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陷在污垢下，闪着一种警惕的、属于野生动物的光。
那孩子显然没料到这破庙里竟有人，撞见林玄的瞬间，他猛地刹住脚步，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嗬”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随即身体绷紧，做出了随时准备扑出去逃窜的姿势。他的目光飞快地在林玄身上扫过，尤其在林玄那件绝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夹克上停顿了一下，充满了惊疑和本能的排斥。
林玄也愣住了。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个如此近距离接触的“本地人”，还是个孩子。他想开口，嗓子却像被堵住，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秦音。
就在这诡异的僵持中，那孩子的视线如同磁石般被牢牢吸在了地上——就在林玄方才靠坐的墙角，一枚小小的、半掩在尘土中的铜钱，正反射着门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微光！
那是林玄身上仅存的、能在这个时代流通的货币了。他大概是刚才起身时不小心蹭掉的。
孩子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饥饿和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他像一道灰色的闪电，猛地扑了过去，枯瘦如鸡爪的小手精准地抓起那枚铜钱，看也不看林玄，转身就朝庙门口冲去！
“站住！”林玄几乎是吼出来的，身体比脑子更快地扑了过去。那该死的铜钱是他最后的希望！他必须弄到点吃的！
林玄毕竟是个，几步就追上了那个瘦小的身影，大手一伸，狠狠攥住了孩子满是骨头的手腕。入手冰凉，硌得慌。
“还回来！”林玄喘着粗气，用力想掰开那只紧握的小手。他能感觉到那小小的身体在他手下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拼死挣扎的狂暴力量。
“放开！是我的！”孩子的声音尖利刺耳，更像野兽的嘶吼。他像一条离水的鱼，疯狂地扭动、踢打，另一只空着的手不顾一切地抓向林玄的脸，指甲乌黑锋利。
嘶啦！林玄脸上传来一阵火辣。他吃痛，怒火更盛，手下力道加重。争夺间，只听“啪嗒”一声轻响，一个破旧得看不出原色的小布包从那孩子怀里掉了出来，滚落在地，散了开来。
里面的东西暴露在两人眼前——几块黑乎乎的、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植物的根茎，还有半块颜色灰暗、边缘长着可疑白毛的东西。
那是一块饼。一块硬得像石头，散发着淡淡霉味，甚至爬着几点微小霉斑的粗麦饼。
孩子的动作猛地僵住了。他看着地上那半块霉饼，又猛地抬头看向林玄攥着他手腕的手，眼中那点凶光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和恐惧。仿佛林玄要抢走的不是铜钱，而是他赖以维生的命根子。
林玄也怔住了。看着地上那半块发霉的饼，再看看眼前孩子绝望的眼神和枯瘦如柴的身体，他攥紧的手不自觉松懈了下来。为了这样一块东西，对方在拼命。而他，林玄，一个现代人，刚才为了找回一枚铜钱，差点和一个快饿死的乞丐孩子打起来。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冰冷的现实感，像这咸阳的秋风一样灌进了他的西肢百骸。
就在这时，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的、非人的“意志”，毫无征兆地首接降临在林玄的意识深处！它完全无视物理的距离，庞大、浩瀚、梦幻的虚幻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带着一种俯瞰万物的漠然。
【检测到强烈生存诉求与因果扰动…】 【锚定唯一目标意识体…】 【灵魂波长匹配…绑定中…】 【“天机可泄露”系统加载完成。宿主：林玄。】 【核心规则载入：交换即得窥视权。凡有灵者，皆可典当其“此刻所持最珍视之物”，换取一次精准未来片段或关键预警。典当不可逆，窥视必成真。代价自承。】
一连串没有感情的、如同金石摩擦般的意念，首接烙印在林玄的灵魂上。大量的信息洪流粗暴地涌入，让他头痛欲裂，几乎晕厥。他踉跄着松开手，扶住冰冷的泥墙才勉强站稳。
那孩子趁机飞快地捡起地上散落的根茎和那半块霉饼，紧紧抱在怀里，惊恐地看着林玄突然变得惨白而扭曲的脸，身体瑟缩着后退了几步，却没立刻逃跑，大概是怕动静太大再次激怒这个“怪人”。
林玄大口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明白了，他遇到了传说中的“系统”。但这个系统……冰冷得可怕。它只负责交易，只负责展示冰冷的“果”，至于交易者付出的代价是否值得，窥探到的未来会带来什么连锁反应，一概不理。这是魔鬼的契约，明码标价。
【初始扫描完成。侦测到宿主三米范围内存在强烈‘死兆’。目标：无命名人族幼体（代号：乞儿甲）。】
一道只有林玄能“看”到的、半透明的红色光幕突兀地出现在视线前方。光幕背景深邃如夜空，上面闪烁着几个诡异的、不断变化的暗红色字符，如同凝固的污血。光幕的中央，锁定了那个紧抱着霉饼、惊疑不定看着他的小乞丐！
【未来片段推演：时间坐标——明日申时三刻。地点坐标——咸阳东市柳泉街口。事件：贵族马车失控冲撞。结果：目标个体脊椎断裂，颅脑崩碎，当场死亡。判定：死兆级。】
冰冷的文字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入林玄的脑中。伴随而来的，是一段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画面”碎片：一辆装饰华丽、由两匹健硕黑马拉着的马车，不知为何突然受惊，在一条略显拥挤的街道上狂飙突进。马车前方的挡板处，一个玄鸟图案一闪而逝。街角，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好惊恐地回头，正是眼前这个小乞丐！下一秒，巨大的车轮阴影笼罩了他……画面戛然而止，只剩下那一瞬间的惊惶和随后必然降临的死亡黑暗。
林玄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眼前的孩子。这孩子……明天就会死？被马车碾死？
那孩子被他骤然变得锐利而复杂的目光吓了一跳，抱着饼又往后缩了缩，后背几乎贴到了破败的门框上，沾满污垢的小脸上写满了无助和茫然。他不懂林玄为什么突然这样看他，只本能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比鞭子抽打更让他恐惧的压力。
寒风从未关严的门缝灌入，吹得地上几根枯草打着旋儿。破庙里死一般寂静，只有林玄粗重的喘息声和那孩子压抑的、带着恐惧的细小抽气声。
荒诞的穿越，冰冷的系统，残酷的预言，还有一个捧着半块霉饼瑟瑟发抖、明日必死的生命……
林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火烧火燎。他看着那双充满野性又只剩下惊恐的眼睛，一个念头疯狂地涌上来。系统需要“启动资金”，需要第一笔交易来激活。或许……这是个机会？拯救这个孩子，也是拯救自己在这陌生时代活下去的可能？
但他要付出的，是他此刻唯一拥有的食物，是他活下去的依仗。这个念头，让林玄自己都感到了一丝寒意。魔鬼的交易，从这一刻，似乎就开始了。
“喂……”林玄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努力模仿着这几天听来的、半生不熟的秦地口音，“你……想活命吗？”
孩子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惊恐瞬间被一种更深的茫然和不解取代。活命？他当然想！每一天，每一刻，他都在为活命挣扎。这个人……是什么意思？他是在威胁自己吗？
林玄指了指孩子怀里紧抱的那半块散发着霉味的饼，一字一句，艰难地说道：“用这个……换你一条命。明天……别去东市柳泉街口。那里……有马车……会撞死你！”
孩子彻底懵了。他看看林玄，又低头看看自己怀里那半块视若珍宝的霉饼，小小的脑袋完全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关联。用饼换命？不去街口就能活命？这个人……是疯子？还是……神棍？可他那双眼睛，锐利得不像说谎，里面似乎还有一种自己也看不懂的……怜悯？
破庙外的风声更紧了，卷起的尘土拍打着残破的门板，发出呜咽般的响声。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消失，黑暗如同浓墨，迅速吞噬了这座荒凉的角落。庙内，陷入一片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昏暗。
只有系统冰冷的光幕，幽幽地悬浮在林玄面前，那行【死兆级】的判定，在昏暗中散发着不祥的暗红微光。
选择，就在眼前。 交易，一触即发。 一个即将饿死的乞丐，一块发霉的粗饼，一场发生在明日的血腥死亡…… 天机阁的第一笔典当，在这破败的咸阳残庙中，无声地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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