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各自家府里的文武百官,首接召集家里所有的人。
人人都言谈色变。
暮色浸进朱门时,百官的府邸里几乎同时响起急促的传唤声。
吏部尚书王显将妻儿仆役都赶到了正厅。
八仙桌上的茶盏还冒着热气,他攥着茶杯的手却在不自觉的发抖,杯沿的水渍浸透了官袍下摆。
那上面还沾着两日前宫变时溅到的血点,他至今没敢让下人清洗。
“宫里己经变了天了!”
王显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破风般的颤。
“从今夜起,谁也不许议论半句朝堂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他扫过缩在妻子身后的幼子,那孩子前日还缠着问。
“为什么街上有那么多穿铠甲的人”
此刻被他眼神一吓,顿时憋红了脸。
“父亲,儿子……儿子知道了。”
长子王启年的声音也发紧,他袖口还藏着昨日偷偷捡的半片箭羽。
那是从太和殿的梁柱上刮下来的,此刻却像烙铁般烫着手腕。
满室的人都垂着头,连呼吸都放轻了。
廊下的灯笼被风卷得摇晃的厉害,将众人的影子都投在了地上,像是缩成一团团颤抖的墨渍。
三更梆子刚敲过,各府门外忽然传来马蹄声。
管家们哆哆嗦嗦地开门,只见宫里来的内侍举着明黄的宫灯,身后跟着十几个捧着锦盒的小太监,寒气从他们官靴底的冰碴上冒出来。
“沈大人有令。”
内侍尖细的嗓音划破夜静。
“明日登基大典,百官朝服、禁军甲胄,连夜赶制完毕,请大人验看。”
锦盒打开时,王显倒吸一口冷气。
新朝服的玄色缎面上,金线绣的日月星辰比先朝的更亮,袖口处却多了暗纹。
几朵含苞的梅花,针脚细密得能数出花瓣上的纹路。
他指尖刚触到缎面,就想起三日前在太和殿看到的景象。
血顺着金砖缝往低处流,淹过他的朝靴,而那个如今要登基的女人,正踩着血痕一步步走上龙椅,裙角沾着梅枝般的殷红。
更让人心惊的是随朝服送来的甲胄。
同时李尉府的禁军校尉李虎摸着新甲上的缠枝纹,指腹蹭过冰凉的金属,忽然想起前日护城河里漂着的、穿着旧甲的尸体。
新甲的护心镜上,缠枝纹缠绕着一朵怒放的红梅,像极了那日沈如意剑上凝结的血花。
“下官没有异议。”
“那就好!连夜换上,卯时三刻,奉天殿集合。”
内侍丢下这句话,宫灯的光晕便消失在巷口,只留下满室的人对着锦盒发怔。
王显的妻子摸着朝服上的梅花,忽然低声道。
“听说……沈大人在及笄晏上的梅花林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亲被杀害的。”
登基前一日,需要祭天。
沈如意身着玄色十二章纹祭服,率文武百官至南郊天坛。
晨光穿透云层时,她手持玉圭,北向而立,礼官高声诵读祭文。
“天地浩渺,社稷更迭,沈氏如意,承天应人,涤荡旧尘,今以新朝肇建,告慰上苍,祈佑万邦……”
祭案上,青铜鼎中牛豕羊三牲俱全,香雾缭绕间,她亲自点燃玉帛,火光映着她眼底的坚定。
礼毕,转至太庙,对着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她将那枚由铜钥匙熔铸的箭簇供奉于案。
这是旧朝终结的信物,亦是新朝开启的凭证。
返程时,百姓沿街跪拜,她掀开轿帘,目光扫过了人群中混着的女子、商贩,指尖在轿壁上轻轻叩击着。
翌日卯时,天刚泛出鱼肚白,百官己列队站在奉天殿前。
殿门推开的刹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哪里还有半分前几日的血腥气?
金砖被打磨得能照见人影,梁柱上新绘的彩画里,红梅开得如火如荼,缠枝纹蜿蜒缠绕,将殿顶的藻井都衬得亮堂起来。
女内官喊道:“陛下到。”
天殿内外仪仗齐整,沈如意着明黄衮龙袍,由内侍扶上丹陛,坐上重新雕饰过的龙椅,椅背后面嵌着整面梅花纹玉雕。
百官按品级跪拜,山呼“吾皇万岁”,声音震得殿梁上的缠枝纹木雕都微微颤动。
宰相上前宣读表章,奏请陛下以“隆昌”为新朝年号。
沈如意颔首,声音透过大殿传出。
“准奏。自今日起,改元隆昌,昭示天下,国泰民安,永世昌隆。”
内侍捧出传国玉玺,沈如意接过后高举过顶,玉玺上的盘龙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她朗声道。
“此玺非一家之私,乃万民所托,如意当以赤心护之。”
诏书由金册承载,由礼部尚书当众宣读:
宣告隆昌元年开启,定国安邦之愿景;
布告新政核心:“凡我子民,无论男女,皆为国家根本,当享同等之权。”
“年号己定,隆昌元年。”
司仪官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
王显低头盯着自己的朝服下摆,那朵金线梅花在晨光里泛着暖光,竟让他想起年少时在江南看到的早梅,洁净得没有一点尘埃。
可他靴底的冰碴还没化,昨夜摸到的新甲寒气,还残留在指缝里。
李虎站在禁军队列里,护心镜上的红梅映着他的脸。
他忽然明白,这满殿的新景,不是要抹去前日的血痕,而是要让所有活着的人记住。
从隆昌元年这日起,梅花开处,便是新天。
夜色渐浓时,宫中设宴,沈如意看着这一幕,端起酒杯,敬向殿外的万家灯火。
——隆昌元年的风,终究吹散了旧时代的尘埃。
诏书抄录了百份,由快马送往各个州府,张贴于城门口、市集处。
识字者争相诵读,不识字者围听讲解,当听到。
“女子可为官、可经商”时,人群中爆发出细碎的惊叹。
沈如意继续下旨。
“隆昌元年,普天同庆,除谋逆、杀人重罪外,其余囚徒一概赦免。”
刑部官吏即刻前往天牢,打开了枷锁。
里面就有曾因“女子抛头露面经商”被囚的妇人,此刻她揉着发麻的手腕,望着阳光落泪。
一道道旨意从宫中传出,由内侍沿街宣读,红纸黑字的布告贴满大街小巷。
女子应有的权益:各州府开设女子学堂,课程与男子同等;
吏部设“女官科”,允许女子参加科举入仕;商贾登记册去除“女户”限制,允许女子独立经营产业。
婚嫁自由:废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强制约束,规定男女年满十六可自主婚嫁,寡妇改嫁、男子入赘皆受法律保护,严禁买卖婚姻。
在布告前,梳双丫髻的少女拽着母亲的衣袖说道:
“阿娘,我也能去学堂了?”
穿粗布裙的商贩妇人与丈夫对视,手里攥着的账本忽然就有了分量。
沈如意立于奉天殿露台,望着暮色中的京城,新换的“隆昌”年号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内侍禀报:“百姓沿街焚香,称陛下为‘开天圣主’。”
她却只是轻轻抚摸着龙椅扶手上的梅花纹。
想起当年在裴府书房偷看到的旧籍,上面写着“民之所望,政之所向”
如今,她终于让这句话,落进了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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