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暮是被左臂撕裂般的剧痛唤醒的。
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是晃动模糊的灰色——低矮的、用某种深灰色石块垒成的屋顶,缝隙里塞着枯黄的苔藓。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混杂着劣质油脂燃烧的呛人气味,还有一种陌生的、混合着草药和轻微腐败的气息。
剧痛清晰地定位在左臂。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自己的左臂被简陋的灰色布条紧紧缠裹着,布条下渗出大片暗红色的、己经干涸的血迹。
每一次心跳,都像有钝刀在那片区域反复切割。胸腔里也闷得厉害,呼吸带着灼痛,肋骨肯定裂了不止一根。
他试图动一下右腿,小腿胫骨立刻传来尖锐的抗议。
“生命力…修复…” 这个念头艰难地浮现在昏沉的意识里。
识海中,青铜古剑的微光比平时黯淡许多,但依旧稳定地流转着。
一股微弱却持续的暖流,如同冬日里涓涓细流,正缓慢地、极其耐心地冲刷着他左臂那道几乎见骨的恐怖伤口,抚慰着受损的脏腑,温养着断裂的骨茬。
修复的速度慢得令人心焦,远不如之前战斗中吞噬诡异后的立竿见影,但正是这股绵长不绝的力量,将他从濒死的边缘硬生生拉了回来。
一声极其虚弱的嘤咛在身旁响起。
陈暮猛地偏过头。
那只通体雪白的小兔子,就蜷缩在他铺着干草的石板床铺边。
它小小的身体紧贴着冰冷的石壁,原本如红宝石般纯净明亮的眼睛,此刻却蒙上了一层灰败的翳,失去了所有光彩,显得黯淡无神。
它雪白的皮毛失去了那种刺眼的光泽,变得有些干枯,甚至隐约透出一种病态的银灰色。
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小小的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陈暮的心猛地一沉。
他模糊记得最后的片段:自己尽全力斩向山神本体的一剑,没有任何成效,反倒是自己身受重伤,长剑断裂。
意识模糊间,似乎看到这只一首跟着他的小白兔身上爆发出纯净柔和却带着撕裂空间般力量的光芒。
然后就是天旋地转的坠落感,再醒来就在这里了。
是它。是这只来历不明、油盐不进的小东西,燃烧了它的本源,把他从黑雾山的绝境里拖了出来,送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代价,就是它此刻奄奄一息的虚弱。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陈暮的思绪和涌起的复杂情绪。
光线涌入,门口出现了几个身影,挡住了大部分光,投下长长的、带着戒备的影子。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精瘦,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磨得锋利的柴刀,刀尖有意无意地指向床铺的方向。
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神情紧张的年轻人,一个拿着削尖的木矛,另一个握着沉重的石锤。
他们的衣服是用某种粗糙的深色植物纤维编织的,打着厚厚的补丁,脸上刻着长期劳作的痕迹和营养不良的菜色,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警惕和敌意。
“醒了?”精瘦汉子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石头。他上下打量着陈暮,目光尤其在他染血的左臂和床边虚弱的兔子身上停留片刻,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你是谁?从哪来的?怎么闯进我们守林村的?还有这只兔子…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带着审问的意味。空气瞬间绷紧。
陈暮深吸一口气,牵动胸口的伤,忍不住咳了两声,才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水…”
拿木矛的年轻人犹豫了一下,看向精瘦汉子。汉子眼神闪烁,最终还是对旁边使了个眼色。
另一个年轻人从腰间解下一个粗糙的皮质水囊,小心地、隔着几步远,扔到了陈暮的床铺边缘。
陈暮用还能动的右手费力地够到水囊,拔开塞子,贪婪地灌了几口。
冰冷微涩的水滑过干裂的喉咙,作者“眉间尺铸剑”推荐阅读《一柄剑杀穿恐怖世界》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带来一丝清明。
“我叫陈暮,”他放下水囊,喘息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清晰,“从…山那边来的。灰岩村。”
“灰岩村?!”精瘦汉子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
“放屁!灰岩村在黑雾山那头!隔着整座吃人的大山!你怎么可能…”
“我就是从山里出来的。”陈暮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尽管他此刻虚弱不堪。
“从…山里出来的?”拿着石锤的年轻人失声重复,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只剩下惊恐。
“不可能!”精瘦汉子斩钉截铁,柴刀又往前递了半分。
“黑雾山是死地!进去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更别说横穿整座山!你在撒谎!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是不是山里的东西变的?!”
他的眼中充满了猜疑和恐惧,显然将陈暮与黑雾山中的邪祟联系在了一起。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三个村民如同面对洪水猛兽,武器紧握,似乎随时准备扑上来将这个“满口谎言”的危险外来者撕碎。
“等等。”一个苍老却异常平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堵在门口的村民下意识地让开一条缝隙。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妇人拄着一根光滑的乌木拐杖,缓缓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灰色布袍,头发花白,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髻,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
她的眼睛并不十分明亮,甚至有些浑浊,但眼神却异常深邃,仿佛沉淀了漫长的岁月和无数秘密。
她的目光首先扫过陈暮,在他染血的绷带和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眼神中带着审视,却并无村民那种极端的敌意。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蜷缩在床边、虚弱得几乎失去存在感的小白兔身上。
老妇人的脚步猛地一顿。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震惊、难以置信、追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她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原本平稳的气息也出现了一丝紊乱。
她完全无视了紧张戒备的村民和陈暮,一步步,极其缓慢地走到石床边,蹲下身。
动作有些吃力,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她伸出枯瘦如柴、布满老人斑的手,似乎想触碰那只兔子,却在即将触及时又猛地停住,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也怕自己的触碰会打破某种脆弱的幻象。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兔子黯淡的皮毛和那失去了神采的红眼睛上,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辨认,又像是在确认一个埋藏了无数年的、几乎不敢再相信的事实。
石屋里一片死寂。精瘦汉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老妇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凝重而悲伤的气场所慑,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良久,老妇人才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抬起头。她没有看陈暮,目光依旧停留在兔子身上,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穿越了时光的沧桑感:
“守林村…不拒绝带着善意和缘分的落难者。”她顿了顿,拐杖轻轻点地,发出笃的一声轻响,似乎在做出某种决定,“看在这孩子的份上…”
她的目光终于转向陈暮,浑浊的眼底深处带着一丝探究和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可以留下,休息一天。一天之后,必须离开。阿石,给他拿点草药和吃的。”
她最后一句是对那个精瘦汉子说的。
被称为阿石的精瘦汉子脸上充满了不情愿和疑虑:“贤者大人!他来历不明!还说自己是从山里…”
“照做。”老妇人——贤者,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违抗的力量。
她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那只气息奄奄的白兔,眼神复杂难明,然后拄着拐杖,转身慢慢走出了石屋,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光线里,留下那句如同谜题般的话语在压抑的空气中回荡:
“很久以前…山里有守护者,是两位。一位是力能开山的黑罴,另一位…是灵慧通心的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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