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死寂得如同坟墓。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林默身上散发的、因恐惧而渗出的冷汗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那两个穿着黑色制服、代号“铁塔”和“山猫”的“监管者”，如同两尊冰冷的门神，一左一右矗立在病床两侧。他们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隼，视线如同无形的探针，时刻锁定在林默身上，捕捉着他每一次因疼痛而微小的抽搐，每一次因恐惧而加速的呼吸。
林默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任何细微的生理反应都在对方的监控之下无所遁形。身体的剧痛依旧如影随形，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肋骨的钝痛，左臂石膏沉重得像灌了铅，头部的眩晕和刺痛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但比身体痛苦更甚的，是那种深入骨髓的、被囚禁的绝望感和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张明临走前那冰冷的眼神和“保护性监管”的宣告，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锁死在这张病床上。他尝试过闭眼假寐，但眼皮刚合上，就能清晰地感觉到两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聚焦在他脸上，带着审视和评估的意味，让他瞬间惊醒，后背冷汗涔涔。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窗外的天色从惨白转为昏黄，又从昏黄沉入彻底的黑暗。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投在冰冷的墙壁上，如同无声的默剧。
林默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每一次病房外走廊传来的脚步声，都让他心脏骤停，以为是张明带着新的“处理方案”回来了。每一次仪器微弱的滴答声，都像是倒计时的秒针，敲打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不敢睡，也不能睡。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驱散了所有睡意。大脑在剧痛和高压下高速运转，混乱地思考着脱身的可能，但每一个念头都被现实无情地碾碎——身体重伤，行动受限，门外有看守，窗外是十几层的高楼……插翅难飞！
——难道……真的只能等死？或者……变成老陈那样的“刻度傀儡”？ 这个念头如同梦魇，反复啃噬着他的理智。
就在他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不是张明。
一个穿着医院保洁制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身影，推着一辆半旧的清洁车，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帽檐压得很低，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低垂的眼睛，看不清眼神。
“例行清洁。”一个刻意压低、带着浓重口音的含糊声音响起。
“铁塔”和“山猫”的目光瞬间扫了过去，锐利如刀。但看到是保洁人员，又扫了一眼那辆普通的清洁车，眼神中的警惕稍微放松了一丝，但身体依旧保持着戒备的姿态，没有让开的意思。
保洁员似乎对他们的存在习以为常，或者说毫不在意。他推着车，动作略显笨拙地绕过病床，来到靠窗的角落，背对着林默和两个看守，开始慢吞吞地擦拭窗台和暖气片。动作迟缓，带着一种底层劳动者特有的疲惫感。
林默的心却猛地一跳！这个身影……这个佝偻的、带着某种熟悉气息的背影……
——老李头？！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怎么会在这里？！以保洁员的身份？！他想干什么？！
林默的身体瞬间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他死死盯着那个背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能感觉到“铁塔”和“山猫”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显然察觉到了他剧烈的情绪波动。
就在这时！
背对着他们的保洁员，那只拿着抹布、看似随意搭在窗台上的左手，极其隐蔽地、极其轻微地……屈起食指，在冰冷的金属窗框上，极其快速地叩击了三下！
“嗒。嗒。嗒。”
声音轻微得几乎被仪器滴答声掩盖，但落在林默耳中，却如同三声惊雷！
——又是三下！ 和之前在公寓门外、病房门外的叩击一模一样！是老李头的信号！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见那保洁员（老李头）擦拭窗台的动作猛地一顿！那只左手闪电般探入清洁车下层一个不起眼的、装着脏污抹布的塑料桶里！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高频震动的嗡鸣声骤然响起！如同无数只细小的毒蜂同时振翅！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干扰性的电磁脉冲，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以老李头为中心扩散开来！
“呃！”站在靠窗位置的“山猫”猛地闷哼一声，身体一个踉跄！他下意识地捂住耳朵，脸上瞬间露出痛苦和惊骇的表情！他佩戴的微型通讯耳机和藏在衣领下的生命体征监测贴片，在这突如其来的强电磁脉冲下瞬间失灵！屏幕闪烁，发出刺耳的电流杂音！
“敌袭！”另一侧的“铁塔”反应极快！他怒吼一声，瞬间拔枪！动作快如闪电！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指向老李头的后背！
但老李头的动作更快！或者说，他根本无视了指向他的枪口！在电磁脉冲爆发的瞬间，他猛地转身！那只从脏抹布桶里抽出的手，赫然握着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怪、闪烁着不稳定蓝光的金属装置！装置表面布满了复杂的电路纹路，中心一颗幽蓝色的晶体正疯狂闪烁，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拦住他！”铁塔厉喝，手指己经扣上了扳机！
然而，老李头看都没看他一眼！他那双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此刻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浑浊却又锐利的光芒，死死锁定在病床上的林默！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低吼，干枯的手臂猛地一挥！
“咻——！”
一道幽蓝色的、如同液态闪电般的能量束，从那古怪装置的晶体中激射而出！目标却不是铁塔或山猫，而是——林默病床旁边那个连接着他身体的生命体征监护仪！
“轰——！！”
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响起！监护仪的屏幕瞬间炸裂！无数电火花和碎片西溅飞射！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连接在林默身上的各种传感器贴片瞬间被过载的电流烧毁，发出“噼啪”的爆响！
“啊！”林默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被电流灼烧的皮肤传来一阵剧痛！但更让他惊骇的是，随着监护仪的爆炸，一股强烈的、如同高压电流般的麻痹感瞬间传遍全身！身体的控制权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干扰！
“目标失控！保护目标！”铁塔的怒吼声被爆炸声掩盖！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
两声沉闷的枪响在狭小的病房内炸开！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声音不大，却带着致命的穿透力！
老李头（保洁员）的身体在开枪的瞬间，以一个极其诡异、完全违背人体力学的角度猛地向侧面扭曲！如同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两颗子弹擦着他破烂的保洁服呼啸而过，狠狠钉入他身后的墙壁，留下两个深深的弹孔！
“嗬嗬……”老李头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根本不像一个老人，更像一头被激怒的、动作迅捷诡异的野兽！他无视了射来的子弹，另一只手猛地从清洁车里抽出一根不起眼的、顶端带着金属圆头的拖把杆！
“滋啦——！”
拖把杆顶端的金属圆头瞬间爆发出刺眼的蓝色电弧！老李头手臂一挥，带着恐怖高压电弧的拖把杆如同毒蛇般，狠狠抽向刚刚稳住身形、试图再次举枪瞄准的“山猫”！
“小心！”铁塔厉声警告！
山猫反应极快，一个狼狈的侧滚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高压电弧抽打在旁边的输液架上，发出“噼啪”爆响，金属架瞬间被烧红变形！
病房内一片混乱！仪器碎片飞溅，电火花闪烁，焦糊味刺鼻！两个训练有素的“秃鹫”特工，竟然被一个看似佝偻的老保洁员逼得手忙脚乱！
而林默，则被这突如其来的、超乎想象的袭击惊呆了！他眼睁睁看着老李头如同鬼魅般在病房内闪转腾挪，那根带电的拖把杆挥舞得虎虎生风，逼得铁塔和山猫连连后退！这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速度和力量！更诡异的是，老李头那双浑浊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里，没有关切，没有善意，只有一种近乎贪婪的、冰冷的……渴望？！
——他想要什么？！笔记本？！还是……我？！ 林默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监护仪爆炸更恐怖、更沉闷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医院大楼的深处传来！仿佛地底深处引爆了一颗炸弹！整栋大楼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病房的灯光瞬间熄灭！应急灯刺眼的红光疯狂闪烁起来！刺耳的消防警报声瞬间响彻整栋大楼！
“怎么回事？！”铁塔和山猫脸色剧变！这绝不是老李头能制造的动静！
混乱中，老李头的动作也猛地一滞！他霍然转头，浑浊的眼睛望向巨响传来的方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他手中的那个古怪装置，闪烁的蓝光也变得极其不稳定，发出“滋滋”的噪音！
“大楼结构受损！可能有爆炸！保护目标撤离！”铁塔的耳机里传来张明急促而失真的命令声（显然通讯也受到了干扰）！
“走！”铁塔当机立断，不再与老李头纠缠！他猛地扑向病床，试图将林默强行带走！
“别碰我！”林默发出惊恐的尖叫！身体因为恐惧和剧痛而剧烈挣扎！他宁可面对混乱和未知的危险，也绝不想再落入“秃鹫”的手中！
就在铁塔的手即将抓住林默肩膀的瞬间！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到极致的能量波动，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猛地从医院下方席卷而上！这一次的能量波动，比老李头那个装置发出的强大了何止百倍！带着一种冰冷、混乱、仿佛要撕裂空间的恐怖气息！
病房的窗户玻璃“哗啦”一声全部震碎！墙壁上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地板如同波浪般起伏！巨大的吸力从窗外传来，窗帘被疯狂卷向破碎的窗口！
“啊——！”林默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五脏六腑都仿佛要被挤压出来！剧烈的头痛如同高压电钻在颅内疯狂搅动！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眼的白光和翻滚的灰色光斑彻底淹没！
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老李头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手中的古怪装置“啪”的一声炸裂开来！蓝光瞬间熄灭！而铁塔和山猫，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能量冲击得东倒西歪，撞在墙上，发出痛苦的闷哼！
混乱！绝对的混乱！
爆炸！震动！能量冲击！破碎的玻璃！闪烁的红光！刺耳的警报！还有那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撕裂空间的嗡鸣！
在这片毁灭性的混乱中心，林默感觉自己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被那股无法抗拒的、冰冷而混乱的能量洪流彻底裹挟！身体在剧痛和失重感中飘荡，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笔记本！是笔记本的能量！它失控了！它在……撕裂空间？！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闪电，划过他即将陷入黑暗的意识。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灵魂被强行抽离躯壳的剧痛和剥离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吞没！
眼前，只剩下无尽的、翻滚的、冰冷而混乱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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