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林默佝偻着腰，如同一条离水的鱼，在散发着浓郁土腥气和草木清香的药圃里艰难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隐痛，肺部火辣辣的，仿佛塞满了粗糙的砂砾。汗水如同小溪般顺着额角、鬓角流淌，混合着泥土的污渍，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冲出几道狼狈的沟壑。
眼前是望不到头的“清心草”幼苗。嫩绿的叶片在阳光下舒展，散发着微弱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清凉气息。这本该是令人愉悦的景象，但对林默来说，却如同地狱的刑具。
他正蹲在一垄垄整齐的田埂间，用一柄锈迹斑斑、刃口卷曲的短锄，小心翼翼地剔除着幼苗根部顽强滋生的杂草。动作必须轻柔、精准，不能伤到娇嫩的草根半分。这看似简单的活计，却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对手腕力量的精细控制。
“快点！磨磨蹭蹭的！没吃饭吗？！”王头那如同破锣般的吼声，如同鞭子般抽打在林默的神经上。那膀大腰圆的身影如同监工般在田埂上来回巡视，三角眼里闪烁着刻薄和不耐烦。
林默咬紧牙关，强忍着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虚弱和眩晕感，强迫自己加快动作。昨夜那场灵魂层面的酷刑——笔记本强制灌输《引气诀》真意带来的精神透支——如同跗骨之蛆，远未消散。每一次集中注意力，每一次精细地控制手腕动作，都像是在撕裂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大脑深处如同有无数根钢针在反复搅动，带来尖锐的刺痛和沉重的昏沉感。
更糟糕的是，身体内部那股源自丹田的温热气流——他炼气一层的灵力——此刻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并且在持续不断地……衰减！
自从昨夜强制修炼结束，那股好不容易壮大的灵力流，就如同失去了源头活水的池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黯淡！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甚至每一次肌肉的轻微收缩，都在消耗着这微薄的力量。他能清晰地“内视”到，丹田气海中的那团温热气流，正在缓慢地、却不可逆转地缩小、变淡。
——灵气透支！ 笔记本灌输的常识瞬间涌入脑海。炼气期修士，丹田气海初开，灵力储备极其有限，如同新生的幼苗，需要持续不断地吸收外界灵气滋养自身，才能维持修为不坠，甚至缓慢增长。一旦灵力消耗过度，得不到及时补充，就会导致“灵气透支”——修为倒退，根基受损，严重者甚至可能丹田萎缩，彻底断绝仙路！
他昨夜依靠笔记本的强制修炼，如同拔苗助长般强行夯实了炼气一层的基础，但同时也将体内那点可怜的灵力储备几乎榨干！一夜过去，他非但没有时间打坐调息、吸收灵气补充自身，反而被投入了这繁重、枯燥、持续消耗体力和精力的劳作中！
这药圃里的“清心草”虽然散发着微弱的清凉灵气，但这点逸散的灵气，对于需要主动运转功法、引导灵气入体的修士来说，杯水车薪！更何况他现在精神透支严重，根本无法集中意念去主动引导灵气！
他就像一个刚刚灌满了油的崭新引擎，却被强行装进了一辆破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疯狂拉货，油箱里的油正以惊人的速度消耗，却找不到任何加油站！
“呃……”手腕一阵酸软无力，锄头差点脱手砸在幼苗上。林默连忙稳住，心脏狂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偷偷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王头，对方正用阴冷的目光盯着他，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不能停！更不能出错！
否则，等待他的绝不仅仅是责骂！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的血腥味和眩晕感，再次俯下身，用颤抖的手指，更加小心翼翼地拨开泥土，剔除杂草。动作僵硬而缓慢，每一次弯腰、抬手都如同背负着千斤重担。
时间在痛苦和煎熬中缓慢流逝。太阳逐渐升高，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药圃里的温度急剧上升。汗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浸透了林默单薄的灰袍，紧紧贴在身上，又闷又黏。喉咙干得冒烟，嘴唇裂开细小的血口。腹中更是传来一阵阵强烈的、如同火烧般的饥饿感！
杂役弟子每日只有一顿饭！而且是粗粝的、几乎不含灵气的凡俗谷物！这点食物，对于需要高强度劳作、身体又处于恢复期和灵力透支状态的林默来说，简首是雪上加霜！
身体的疲惫、精神的透支、灵力的枯竭、再加上饥渴的折磨……多重压力如同沉重的枷锁，死死套在林默身上，将他一点点拖向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时！
丹田处那股微弱的气流，终于……彻底消散！
如同最后一缕青烟，在气海中彻底湮灭！
一股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席卷全身！
“噗通！”
林默眼前猛地一黑！双腿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膝盖一软，重重地跪倒在的泥土里！手中的短锄“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嗯？！”王头那如同秃鹫般锐利的目光瞬间扫了过来！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泥地里、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如鬼的林默，三角眼里没有丝毫同情，只有浓浓的厌恶和鄙夷。
“废物！才干了半天就装死？！”王头一脚踢在林默身边的泥土上，溅起的泥点糊了他一脸，“给老子起来！别他妈装蒜！今天这片地不弄完，你连那顿猪食都别想吃！”
林默挣扎着，试图用手撑地爬起来，但手臂酸软得如同面条，根本使不上力。丹田空荡荡的，那股支撑身体的力量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凡人的虚弱。每一次尝试用力，都带来肌肉的剧烈酸痛和骨骼的呻吟。
“我……我没装……”林默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无法掩饰的虚弱和绝望，“王头……我……我真没力气了……”
“没力气？！”王头狞笑一声，猛地俯身，一把揪住林默的衣领，将他如同小鸡般从地上提了起来！浓重的汗臭和口臭扑面而来，“老子管你有没有力气！青云宗不养闲人！更不养你这种装死的废物！要么干活！要么现在就给老子滚下山去！”
林默被勒得几乎窒息，双脚离地，徒劳地蹬踏着。巨大的屈辱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滚下山？在这妖兽横行的世界，以他现在的状态，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我……我干……”他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眼神中充满了屈辱和无奈。
王头冷哼一声，像扔垃圾一样将他重重掼在地上！
“咳咳咳……”林默蜷缩在泥地里，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里如同着了火。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爬向掉落的短锄。每挪动一寸，都感觉身体像散了架一样。
丹田空空如也。
经脉干涸枯涩。
精神如同被榨干的油灯。
身体疲惫到了极限。
这就是……灵气透支的后果吗？
不仅仅是修为倒退的危机，更是身体和精神双重崩溃的前兆！如同被抽走了维持生命的最后一丝元气！
他颤抖着捡起短锄，冰凉的金属触感也无法驱散体内的寒意。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药圃尽头那片在烈日下蒸腾着热气的、似乎永远也锄不完的杂草。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
笔记本的强制修炼，给了他一夜飙升的修为。
但现实的残酷，却在他最虚弱的时候，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没有资源，没有时间，没有喘息之机。
这仙路……难道真的是一条……绝路？
他死死攥紧了手中的短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勉强驱散了一丝昏沉。他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必须……想办法！
必须……找到补充灵气的途径！
否则，别说仙路长生，他连这杂役的活计都撑不过几天！
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身边那些散发着微弱清凉气息的“清心草”幼苗……一个极其危险、却又带着一丝疯狂诱惑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滑入他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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