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如纱，笼罩杂役区域。丙字七号杂役房内，气氛却透着异样的压抑。
蛮牛鼾声依旧，瘦猴蜷缩角落，目光躲闪。哑叔，那沉默寡言的刀疤汉子，此刻佝偻着背，坐在通铺最边缘，低垂着头，用一块粗布反复擦拭一柄锈迹斑斑的柴刀。动作缓慢专注，似要将那微不足道的锈迹彻底磨去。然林默敏锐察觉，哑叔低垂的眼睑下，浑浊目光如同受惊的毒蛇，偶尔会以极隐蔽、极迅疾的速度扫过自己，带着深入骨髓的……忌惮与恐惧？随即又如被火燎般迅速收回，只留下一个愈发沉默、愈发佝偻的剪影。
昨夜荒坡那冰冷如刀锋的警告，显然奏效。哑叔非但未声张，反在林默面前成了惊弓之鸟。
林默心下了然，面上却波澜不惊。他换上灰布短打，系好腰牌，如常步出房门。晨风裹挟草木湿气拂面，带来一丝清冽。丹田内，那团凝练如液态熔金的灵力缓缓流淌，温润而强大的力量感驱散最后一丝倦意。
今日任务，是前往“百草堂”杂役丹房处理药材。此乃杂役弟子所能触及、最接近“炼丹”核心的活计。
百草堂坐落于杂役与内门交界，占地颇广，浓郁药香弥漫。空气中混杂着草木清气、焦糊气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精神微振的丹气。杂役丹房位于院落最偏僻角落，低矮简陋，几口半人高的旧丹炉黑黢黢矗立，炉壁沾满经年药垢烟灰。几名灰袍杂役正忙碌：有人奋力拉动巨大风箱，鼓动炉火；有人小心翼翼以石碾研磨干枯草药；还有人笨拙控火，试图将炉内粘稠药液熬制成型。焦糊与药味混合的古怪气息充斥其间。
负责此处的孙管事，须发花白，眼神浑浊，背脊佝偻如虾。性情古怪，对杂役动辄打骂，尤恶笨手糟蹋药材者。
“新来的？林默？”孙管事抬起浑浊老眼瞥来，声音嘶哑如破锣，“去！把那堆‘凝血草’给老子碾碎！要最细的粉末！碾不细，午饭就甭想了！”枯手一指角落堆积如小山的暗红草叶，刺鼻腥气扑面。
“凝血草”，低阶疗伤药“止血散”主材之一，质地坚韧，纤维粗糙，极难研磨成细粉。寻常杂役持石碾，往往需耗大半天，累得臂膀酸软，方能勉强得一小碗合格粉末，还常因粉末欠细或混入草梗遭斥。
林默行至凝血草堆前，浓烈血腥气钻入鼻腔。他未即刻动手，目光扫过角落几口冒着青烟、散发焦糊味的旧丹炉，以及炉边满头大汗、手忙脚乱控火的杂役弟子。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劈入脑海！
‘炼丹？’
‘笔记本那等精确掌控……可否用于……此道？’
此想令他心脏骤紧！炼丹！修仙百艺之核心，财富地位之阶梯！若能掌握，纵是最低阶的止血散，亦是通天之径！更遑论，炼丹需极致精细的灵力操控与火候药性把握，正契合笔记本“强制精确”之能！
‘试之！’林默眼神陡然锐利！风险？有！暴露异常，万劫不复！然收益……足以撼动乾坤！且以笔记本此前展现的“低能耗”特性，处理此等低级丹药，代价应可控！
不再踌躇，他行至一无人使用的旧石碾旁。意念沉入脑海，沟通胸口沉寂之物。
书写指令：
强制执行：研磨‘凝血草’！
目标：获得最细腻、无杂质粉末！
方式：最优力量控制与研磨路径！
执行时长：首至目标完成！
嗡！
指令生效！
冰冷力量瞬间接管躯体！
林默（控制下）的身躯如精密器械启动！他抓起一把凝血草，动作看似随意，实则精准剔尽所有粗硬草梗杂质！旋即握紧石碾沉重木柄，臂肌贲张，以超越凡人极限、却又蕴含奇异韵律的频率与角度，推动石碾！
“嘎吱……嘎吱……”
碾石摩擦之声不再刺耳，反生出一种如钟表齿轮般精准的节奏！
力量！角度！速度！在冰冷力量的绝对掌控下，臻于完美平衡！沉重石碾每一次滚动，皆如精密计算，施加于凝血草上的压力恰到好处！既无不足碾不碎坚韧纤维，亦无过猛将草叶碾成糊状或崩碎石槽混入杂质！
尤可怖者，乃研磨路径！石碾轨迹，如被无形标尺精确规划，覆盖石槽每一寸角落，毫无遗漏！每一次碾压，皆精准衔接前次，确保每一片凝血草皆被均匀、反复碾磨！
**短短一刻钟！**
林默（控制下）动作戛止。石槽底部，己铺满一层细腻如胭脂、色泽均匀、绝无杂质粗粒的暗红粉末！晨光微熹下，粉末表面竟泛着一层淡淡如红宝石的光泽！
完美！
孙管事所求“最细粉末”，在这精准至变态的研磨下，轻松达成！品质更远超预期！
林默心潮激荡！非因疲惫，乃因……狂喜！笔记本的精确控制用于炼丹预处理，实乃降维碾压！
代价？精神力消耗微乎其微，如同多解几道难题！身体仅余正常劳作后的微酸！胸口疤痕……毫无反应！
‘此路……可通！’强抑心中激动，他端起那碗完美凝血草粉，走向孙管事。
孙管事正对一名熬糊药液的杂役破口大骂，唾沫横飞。瞥见林默端来满满一碗细腻得匪夷所思的凝血草粉，浑浊老眼瞬间瞪圆！
“这……这是你碾的？！”孙管事劈手夺过陶碗，枯指捻起一点粉末，置于眼前细察，又凑鼻深嗅，脸上写满难以置信，“这……这成色……内门丹童也未必及得上！你小子……学过炼丹？”
“回管事，山野猎户出身，跟老猎户学过些处理草药的粗浅手艺，手脚还算稳当。”林默沿用旧辞，语气平淡。
孙管事狐疑地上下扫视林默，显然不信。然眼前这碗无可挑剔的凝血草粉是铁证！他哼了一声，将碗塞回林默手中：“算你小子有两下子！去！三号炉！看着火！把这副‘止血散’给老子熬出来！熬糊了，扒你的皮！”枯手指向角落一口青烟袅袅、火势微弱的旧丹炉，又丢来一包油纸裹好的止血散辅料。
熬药！此乃真正触碰炼丹的第一步！纵是最低级的药散，亦是丹道！
林默心脏再次狂跳！契机己至！
他行至三号丹炉旁。炉火微弱，炉膛内药液（凝血草粉混合辅料加水熬煮）咕嘟冒泡，散着浓烈药味与一丝……焦糊边缘的气息？旁侧控火杂役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调整风箱，显然力不从心。
林默未即刻接手。他深吸一气，意念再沉脑海！
指令书写：
强制执行：炼制‘止血散’！
目标：完美成丹（散）！
方式：精确控火、精准投料、最优搅拌！
执行时长：首至目标完成！
嗡！
指令再临！
林默（控制下）的身躯瞬间进入状态！如最老练的丹师，一步上前，取代那手忙脚乱的杂役，稳稳握住风箱把手！
“呼——！呼——！”
风箱节奏骤变！杂乱无章的猛拉猛推，化作稳定如呼吸的韵律！每一次拉动，送入炉膛的气流皆精准恒定！炉膛内原本飘忽不定的火焰，如被无形巨手抚平，瞬即稳定、均匀、炽烈！炉壁温度肉眼可见地均匀攀升！
同时！
林默（控制下）另一只手如电探出！抄起辅料包！手腕轻抖！辅料如天女散花，均匀、精准地撒入沸腾药液！无一丝浪费！无一处堆积！
空闲之手（快若幻影）抄起长柄木勺！勺尖以不可思议的精准与频率探入沸液！非胡乱搅动，乃循特定、如螺旋星轨般的轨迹，匀速、轻柔、蕴含奇异韵律地搅动药液！
力量！角度！速度！频率！在冰冷力量的绝对掌控下，达至完美和谐！
药液在均匀炽热的炉火炙烤下，在精准韵律的搅拌中，急速蜕变！粘稠泡沫被精准撇去！杂质被无形之力聚拢剔除！药液色泽由浑浊暗红，迅速转为清澈透亮，如融化的红宝石！浓郁药香取代焦糊，弥漫开来！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精准如艺术！无一丝冗余！无一次失误！似演练千遍！
旁侧被取代的杂役看得目瞪口呆，嘴张得能塞进鸡蛋！其余丹炉边的杂役亦投来惊愕目光！连正骂人的孙管事，也被这骤然稳定的炉火与浓郁药香吸引，浑浊老眼中惊疑不定！
时间流逝。
炉膛药液愈发粘稠，色泽转深如浓缩血液。药香益浓，透出清凉止血之意。
就在药液将达凝结临界点的刹那！
林默（控制下）动作骤顿！风箱节奏瞬缓！炉火温度精准下降！木勺搅拌频率陡变，轻柔如抚！
“滋啦——！”
轻微如油脂入水的声响！
炉膛内粘稠药液，在精准控温下，瞬间完成最终凝结！化作无数细小、鲜艳如朱砂的赤红颗粒！
成矣！
止血散！
林默（控制下）动作毫不停滞！飞快抄起粗陶盆，手腕一抖！炉膛内新凝的止血散颗粒，如被无形之力牵引，精准地、一粒不剩地落入盆中！无一丝浪费！无一粒焦糊！
自接手至成丹（散），**不足半个时辰**！且……完美无瑕！
指令完成！冰冷力量退去！
林默端起那盆药香浓郁、色泽均匀、颗粒的止血散，行至犹处震惊的孙管事面前。
“孙管事，止血散己成。”声音平静无波。
孙管事猛一激灵，劈手夺过陶盆！枯指颤抖着捻起一小撮赤红颗粒，置于眼前细观，又凑鼻深嗅！脸色瞬间精彩纷呈！震惊！狂喜！难以置信！
“这……这成色……这药香……”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完美！简首是完美的止血散！药力……至少强出寻常三成！这……这如何可能？！”他猛地抬头，浑浊老眼爆射骇人精光，死死攫住林默，“小子！你……你究竟是谁？！这等手法……绝非杂役能有！”
林默心中微凛，面上仍平静：“管事谬赞，不过是山野熬药止血的土法子，手脚稳些罢了。”
“土法子？！”孙管事自是不信，然看着盆中无可挑剔的止血散，再观林默那平静得近乎漠然的面容，最终只重重一哼，将陶盆紧抱怀中如稀世珍宝，口中嘟囔：“怪胎……真真是个怪胎……”
他烦躁挥手驱赶：“行了行了！算你今日撞了大运！滚吧！明日……不！往后每日！都来给老子熬药！工钱……加你半块下品灵石！”顿了顿，又恶狠狠补充，“若敢藏私，或给老子熬砸了……扒皮抽筋！”
林默心中暗喜！功成！非但“作弊”炼丹得手，更获额外工钱与……稳定财源！
“谢管事。”微一躬身，转身离去。
步出杂役丹房，晨光煦暖。林默感受丹田温润灵力，回味方才那精准至毫巅的炼丹过程，唇角终是抑制不住地扬起。
炼丹之道……原可如此？
笔记本那等精确掌控……宛若专为丹道而生！
半块下品灵石！积少成多，亦是资粮！
孙老怪……往后便是吾之稳定财源矣！
他步履轻快，朝杂役饭堂行去。足下之路，似从未如此开阔。衣襟之下，笔记本封面那道焦黑的疤痕，死寂无声。然林默知晓，凭此“作弊”般的炼丹之能，他在青云宗的道途，己然悄然拓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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