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死士，代号“戊辰”，正在被打入殿前司得西阀暗桩满京城的追杀。
他必须把消息送出去。预警！
癸亥大人以血警示后，林帅识破矫诏，西阀的疯狂反扑己然开始。
丙寅传递弩机残片时暴露，拼死为他撕开一条血路，代价是丙寅被乱箭钉死在“听雨楼”的后巷。
而他戊辰，是这预警链条上最后的环节。皇城司天士的通讯密码，绝不能断在他手里！
视线开始模糊。他狠狠咬破舌尖，剧痛换来片刻清明。
城墙！这高耸坚固的屏障，是唯一能留下不会被轻易抹去痕迹的地方！
他猛地发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如壁虎般贴着冰冷的墙砖向上攀爬数尺，将自己挪到一块因年深日久而微微凹陷、背光不易察觉的墙面上。颤抖的手指蘸着肩头不断涌出的、尚且温热的血，开始在粗糙的砖面上勾勒。
不是文字，文字太容易被解读，也太容易被篡改。
他用的是《考工记》中暗藏的河洛图数术密码，那是先帝亲自选定，只有他们这些代号对应天干地支的死士，以及先帝预设的“钥匙”——殿前司都指挥使萧策——才有可能解读的密语。
每一个点、线、转折，都对应着特定的方位、时间、事件。
指尖的血在冰冷的砖石上迅速变得暗沉、粘稠，绘制变得极其艰难。他感到意识在抽离，身体越来越冷，唯有意志在燃烧。
“在那边！城墙上有人！” 一声尖锐的呼喝划破寂静。火把的光猛地向这边聚拢。
戊辰的手更快了！最后一道曲折的线条完成，一个看似杂乱无章、却又隐含天地至理的血色图案赫然印在古老的城砖上。
他猛地将怀中那枚冰冷的龙纹弩机残片塞进墙缝深处，用血污和碎砖屑草草掩盖。
“放箭！” 厉喝声响起。
破空之声尖啸而至！
戊辰没有躲，也无力再躲。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幅在火把光下显得狰狞而诡异的血图，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完成使命后的释然，又像是无声的嘲讽。
下一秒，数支劲弩狠狠贯穿了他的身体，强大的冲击力将他从城墙上掀飞，重重砸落在冰冷坚硬的石板路上，扬起一片微尘。
“将军！有情况！” 张铁山，林焕麾下最心腹的猛将，如同一尊铁塔，脚步却轻得像狸猫，猛地推开书房厚重的门。他刚从城西一处联络点回来，身上带着夜露的寒气。
林焕正对着桌案上摊开的一幅巨大的神京舆图沉思，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代表“神武门”的位置。
烛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快西十岁的年纪，久经沙场的风霜刻在眉宇间，此刻却凝着化不开的沉重。
宗祠碎玉圭亮铁券，虽暂时震慑住了族中蠢蠢欲动的废嫡派，但也彻底将自己推到了林氏家主和西阀的对立面。
听到动静，他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讲！”
“城西‘礼胜门’段城墙下，发现一具尸体，死状极惨，身中数弩。看穿着…像是城狐社鼠，但手法…是军中劲弩。”张铁山语速极快，带着压抑的怒火，“更怪的是，尸体上方城墙，约两人高的地方，有人用血画了个古怪的图！歪歪扭扭，不像字也不像画，透着邪性！属下觉得不对劲，亲自去看了，那血…还没干透！而且，附近几条街，殿前司的人跟疯了一样，打着查‘流寇’的旗号，挨家挨户搜捕带伤的人！稍有可疑，不由分说就锁拿，甚至…当场格杀！”
林焕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墙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血图？” 他眼中寒光爆射，“带路！立刻！”
礼胜门下。
尸体己被林焕的亲兵控制现场，用布幔草草围了起来。浓重的血腥味在清冷的夜风中弥漫。
林焕蹲下身，只扫了一眼尸体，瞳孔便猛地一缩。
虽然面容被刻意污损，但那身破烂衣服下隐约可见的紧实肌肉线条，以及虎口、指关节厚厚的老茧，绝非寻常混混！
尤其是尸体右手食指和中指指肚上，那几乎被磨平的厚茧——那是常年使用某种特殊暗器或绘制精密图纸留下的痕迹！
皇城司！
他猛地抬头，看向张铁山所指的位置。
借着亲兵举起的火把，那幅以生命为代价绘制的血图清晰地映入眼帘。
暗红的血迹在斑驳的古老城砖上蜿蜒，构成一幅复杂、扭曲、却又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异规律的图案。
点、线、弧、交叉…杂乱无章中透着一种冰冷的秩序感。
“戊…辰…” 林焕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认出了这属于皇城司天干地支死士的代号。
一股冰冷的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又是灭口！西阀为了掐断一切线索，己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能看出是什么吗？” 张铁山焦急地问，他只觉得这图看得人头晕。
林焕眉头紧锁，死死盯着血图。
他虽武功盖世，兵法韬略亦是不俗，但对这种深奥的数术密码却非所长。
这图给他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是了！
当年在先帝御书房，他曾无意间瞥见过类似的图案，夹在先帝批阅的《考工记》注疏里！
当时先帝还笑着说，此乃匠门秘术，可通天地经纬。
“这是密码…！” 林焕沉声道，心念电转，“立刻拓下来！原图…想法子保护好，别让雨水或人为毁了！快！”
他随即压低声音，对身边另一名亲兵道：“你，速去萧府！请萧都指挥使！就说…城墙有异图，疑为‘河洛之数’，事关重大，请他务必亲来一观！要快，避人耳目！”
萧策的书房内，灯火通明。他刚送走一位借着夜色掩护、以诊脉为名传递消息的太医。
福阳公主苍白着脸，坐在一旁，手中紧紧攥着一方丝帕，帕子上用极细的银线绣着几段看似凌乱的河工堤坝图样——那是她根据记忆复刻的《治河十策》原稿中，萧策当年用河工密码做的隐秘批注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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