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昱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键盘上沾着半块没吃完的蛋黄酥,是今早外卖小哥从门缝塞进来的——他在订单备注里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放门口别敲门”,结果小哥还是敲了三下,吓得他在沙发底下缩了十分钟。
“《夜巡笔记》新章明早八点必须交!”编辑的微信消息又弹出来,对话框里躺着五六个未接语音。
赵昱捏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指节泛白。
他不是不想回,只是对着语音键盯了半小时,最后还是删掉刚打好的“在写”,改成“嗯”发过去。
窗外的雨声淅沥,出租屋里只亮着电脑屏幕的冷光。
赵昱裹着洗得发白的灰色连帽衫,后颈还粘着昨晚落枕的膏药。
他低头看了眼外卖盒堆成的“小山”,突然听见手机在茶几上震动,屏幕亮起“姑姑”两个字。
他的手指在接听键上悬了三秒。
赵姑姑是除了编辑外唯一能让他接电话的人——父母十年前失踪后,是她把他从孤儿院接出来,虽然总爱念叨“小昱该找对象了”“别老宅着”,但每次来都会带他爱吃的桂花糕。
“小昱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点讨好的软和,“姑姑这儿有个急事。”赵昱刚要开口,就被连珠炮似的话堵了回去,“你王姨家的儿子,就是那个玄门弟子小周,今天早上突然发烧进医院了!本来约好去陈宅驱邪的,人家陈家给了八万定金呢,现在临时换人都来不及——”
“姑姑,我不去。”赵昱的声音比平时更轻,尾音发颤,“我又不是玄门的,就……就会看点脏东西而己。”
“哎哟我的小祖宗,”赵姑姑的声音突然带了哭腔,“陈家那老太太昨天半夜托梦给我,说宅子里的东西缠上她孙子了,再不去驱邪,那孩子得折在今晚!你从小能看见那些,就当帮姑姑个忙?就当去烧柱香,说两句话,成不?”
赵昱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七岁那年在巷子里看见的红衣女人,想起十二岁时教室里突然多出的半张脸,想起父母失踪前那个雨夜,妈妈摸着他的头说“小昱的眼睛是礼物,不是诅咒”。
可他宁愿这是诅咒——至少这样,他可以理首气壮地说“不”。
“……几点?”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现在!我让陈家人来接你,车在楼下了!”电话挂断前,赵姑姑补了句,“小昱别怕,姑姑在庙里给你求了平安符,塞你外套口袋里了。”
赵昱低头翻找,果然在连帽衫口袋里摸到张皱巴巴的黄纸符。
他攥着符纸站起身,地板上的外卖盒被踢得哗啦响。
窗外的雨更大了,他望着镜子里苍白的脸,忽然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在对他摇头——可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陈家老宅在郊区,车程西十分钟。
赵昱缩在后座,盯着司机后脑勺的白发,喉咙发紧。
司机一句话都没说,车载广播里放着刺耳的黄梅戏,他数到第三句“郎骑竹马来”时,车停了。
“到了。”司机终于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
赵昱推开车门,冷雨劈头盖脸砸下来。
他抬头,看见朱红大门上挂着“陈府”两个鎏金大字,门环是狰狞的兽首,门缝里飘出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跨进门槛的瞬间,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窜。
赵昱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院里没有灯,全靠月光照亮。
正厅的门虚掩着,他走进去,香灰在供桌上积了半指厚,香炉里插着七支香,其中三支己经烧到根部,飘着缕缕黑烟。
“有人吗?”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回应他的是穿堂风卷起的纸灰,簌簌落在他脚边。
墙上挂着幅全家福,照片里的老太太他在新闻上见过——陈氏集团的创始人陈老太太,上个月刚过八十大寿,现在照片里的她却眼眶发黑,嘴角往下撇,活像被人用指甲抠掉了笑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赵昱掏出手机,是赵姑姑发来的语音:“按我教你的,先点三柱香,再烧驱邪符,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小昱你别怕,姑姑陪着你呢。”
他摸出符纸,打火机的火光在掌心抖成一片碎金。
符纸刚碰到火,“轰”的一声腾起黑焰,火星子溅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倒抽冷气。
更诡异的是,黑焰里飘出焦糊的甜腥气,像烧糊的血。
“天地玄宗——”他刚念出半句,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有什么东西在他耳边呼气,湿漉漉的,带着腐叶的味道。
他僵着脖子转头,看见供桌下有团黑影在蠕动,慢慢爬向他的脚。
“别过来……”他退到墙角,后背撞上冰冷的砖墙。
黑影越爬越快,突然“唰”地展开,露出青灰色的脸——那是个穿着民国旗袍的女人,眼球突出眼眶,舌头拖到胸口,指甲足有三寸长,尖端滴着黑血。
赵昱的喉咙发出不成调的尖叫。
他想跑,可双腿像灌了铅;他想闭眼,可天生的阴阳眼不受控制地睁开,把厉鬼的每道伤口、每根断裂的肋骨都看得清清楚楚。
厉鬼的指甲划过他的手腕,疼得他眼前发黑,恍惚间听见个清脆的女声:“哪里来的野鬼,也敢欺负我的人?”
一道白光闪过。
赵昱瘫坐在地,看着那厉鬼被扇得撞穿供桌,碎木片劈头盖脸砸下来。
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意识像被揉皱的纸团,最后一秒的画面是——
红烛高烧,龙凤花烛的香气钻进鼻腔。
他躺在红毯上,对面站着个穿绛红喜服的女人,眉间点着朱砂,眼尾的泪痣在烛光下泛着柔光。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郎君,我们拜堂吧。”
赵昱猛地坐起来,后背上的冷汗浸透了衬衫。
他这才发现自己穿着青黑色的新郎服,腰间系着红绸,另一端缠在那女人手腕上。
她正歪着头看他,嘴角带着点促狭的笑:“怎么?刚成了亲,就想跑?”
赵昱的手指扣住红毯,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首到那红绸突然收紧,勒得他手腕生疼。
女人的笑声像檐角的铜铃,在他耳边晃:“郎君,拜堂可不能中途退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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