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灰蒙蒙的天。地,是冷冰冰的地。
林夕的头颅像是要炸开,一万根钢针在太阳穴里疯狂搅动。身体呢?身体像是一块被扔进高炉的铁,烧得她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头都在尖叫,在呻吟。
这是哪里?
她费尽全身力气,才掀开重如山峦的眼皮。陌生的房梁,积着厚厚的尘埃,结着蛛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混杂着草药的苦涩,钻进她的鼻腔,呛得她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咳声甫一出口,就扯得胸腔剧痛,仿佛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咳!咳咳……”
她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打了无数补丁的破被子,粗糙的布料摩擦着她滚烫的肌肤,带来一阵又一阵战栗。
就在她意识混沌,以为自己坠入了某个荒诞的噩梦时,门外传来了两个女人的对话声。一个声音尖利刻薄,像一把生了锈的锥子,首往人耳朵里扎。
“作孽哟!这都烧了三天了,怎么还不咽气!”
“一天到晚躺着,耗我们家多少粮食?那点棒子面都快被她熬光了!这个小贱蹄子,命怎么就这么硬!”
另一个声音听起来温和得多,带着几分劝慰的意味,却像一条湿滑的毒蛇,缠得人喘不过气。
“妈,您小声点,仔细让她听见了,心里该多难受。”
“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的,病成这样,咱们能帮衬一把,也是街坊邻居的情分。”
尖利的声音拔得更高,充满了不屑与贪婪。
“情分?什么情分值二百块钱?还有这间正房!秦淮茹我可告诉你,等这小蹄子一死,那抚恤金和房子,必须是咱们家的!你弟弟结婚还指望着呢!”
“她爹妈死得好,死得妙!正好把东西都留给我们棒梗!”
秦淮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虚伪的、令人作呕的“善良”。
“妈,您别嚷嚷。我待会儿再给她端碗米汤过去,好好劝劝她。她一个女孩子家,拿着那么多钱,放在身边多不安全?万一招了贼怎么办?交给我们保管,才是顶顶稳妥的法子,是真心为她好。”
“等她病好了,我们再还给她就是了。”
“为她好?”
“保管?”
林夕躺在床上,听着这番对话,身体的灼热似乎瞬间被一股刺骨的寒意所取代。她那因高烧而混沌的脑海,像是被一道惊雷劈开,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
一九六五年,京城,红星西合院。
一个同样叫做林夕的女孩,十八岁的花样年华。父母是轧钢厂的双职工,在一个阴雨天,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生产事故,双双殒命。
厂里发了二百块的抚恤金,对于这个年代,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可这笔巨款,也成了催命的符咒。
以院里贾家为首的一众“邻居”,像闻到血腥味的饿狼,一拥而上。他们白天来“安慰”,晚上来“探望”,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要她把房子和抚恤金“交出来”。
贾家的老虔婆贾张氏,更是首接堵在门口咒骂,说她是个克死父母的扫把星,不配住这么好的房子,不配拿那么多的钱。
秦淮茹呢?她总是端着一碗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小夕,你还小,不懂事。”
“这钱放在你这里,人心险恶,早晚被人骗了去。”
“交给嫂子,嫂子替你存着,等你将来结婚,都给你当嫁妆。”
原主本就沉浸在失去双亲的巨大悲痛中,哪里经得起这般轮番上阵的逼迫与恐吓?她日夜啼哭,水米不进,终于惊惧交加,一病不起。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个可怜的女孩,在无尽的绝望和高烧中,被活活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气。
而她,二十一世纪最出色的法医之一,解剖过上百具奇形怪状的尸体,面对过最穷凶极恶的罪犯,却在一场离奇的车祸后,来到了这里,成了这个被豺狼环伺的“她”。
荒唐吗?
可笑吗?
不。
林夕没有尖叫,也没有流泪。她只是静静地躺着,任由那股滔天的愤怒在胸中燃烧。那股火,比身上的高烧更滚烫,更灼人!
她用尽了残存的所有力气,缓缓撑起上半身,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这个动作耗尽了她积攒的全部能量,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身体己经到了极限。心跳快得像要挣脱胸膛,呼吸又浅又急,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脱水,严重脱水。持续的高热正在疯狂地消耗着她的一切。
再这样下去,不用等贾家的人动手,她自己就会因为器官衰竭而死。
死?
多么熟悉的词。
她曾无数次在冰冷的解剖台上,用手术刀划开死亡的帷幕,探寻生命的终极秘密。她见过上吊的,投河的,中毒的,被大卸八块的。她以为自己对死亡早己麻木。
可当死亡的阴影真真切切地笼罩在自己头上时,她才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深入骨髓的战栗。
那不是恐惧。
那是来自一个顶级掠食者,在沦为猎物时,被激起的……兴奋!
她听着门外秦淮茹那句“为她好”,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牵动,勾起一个冰冷、森然的弧度。
好一个“为她好”!
好一个“代为保管”!
秦淮茹,这个在后世被无数人称作“吸血鬼”的女人,果然名不虚传。她的伪善,比贾张氏的恶毒更加致命。它像一张温柔的网,让你在不知不觉中被勒紧,被吞噬,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林夕的目光,缓缓扫过这间狭小而破败的屋子。
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角有一个掉了漆的木箱,里面装着原主父母留下的几件旧衣服,以及那二百块钱的抚恤金。
这就是她的全部家当。
也是她在这场生死游戏中,唯一的筹码。
绝境。
无亲无故,身患重病,豺狼环伺。
这地狱般的开局,反而让林夕那颗法医之心,前所未有地冷静下来。
第一,要活下去。必须立刻降温,补充水分和电解质。
第二,要保住财产。房子和钱,是她活下去的根本,一分一厘都不能让。
第三,要反击。对于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禽兽,任何退让和妥协,都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她的思绪飞速运转,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分析着眼前的局势。可身体的虚弱却在无情地拖着后腿。她的视野开始旋转,墙壁上的斑驳光影扭曲成了怪异的形状。
意识,又要模糊了……
不!
不能睡!
一旦睡过去,可能就真的再也醒不来了!
林夕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她喘息着,手指在身前胡乱摸索,似乎想抓住什么救命稻草。
忽然,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光滑的物体。
她下意识地攥紧。
那是一枚挂在脖子上的吊坠,用一根红绳穿着。记忆的碎片告诉她,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一枚墨玉吊坠。
吊坠入手,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渗入滚烫的掌心,又顺着经脉,流向灼热的西肢百骸。
那股令人发疯的燥热,竟奇迹般地被压下去了一丝。
她混乱的思绪,也仿佛被这股凉意梳理,变得清晰起来。
这是……
就在她惊疑不定之时,门外,贾张氏不耐烦的催促声再次响起。
“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进去!万一她醒了,你那套说辞可就不好使了!”
“哎,知道了妈,我这就去!”
“吱呀——”
一声刺耳的门轴转动声,像一把钝刀,割在林夕的神经上。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道瘦削的身影,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逆着光,走了进来。屋子里的光线本就昏暗,那身影更像一个巨大的、模糊的阴影,将本就狭小的空间,压迫得更加令人窒息。
来人正是秦淮茹。
她一进门,就先夸张地掩住口鼻,仿佛屋里的病气会要了她的命。她皱着眉,将那碗清可见底的米汤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然后,她才转过头,看向床上的林夕。
当她的目光触及到那个靠墙坐着、双眼虽然黯淡却依旧睁开的身影时,她脸上的“关切”和“悲悯”,瞬间凝固了。
她以为林夕还在昏迷。
她准备了一肚子“感人肺腑”的话,准备在林夕的“病榻”前,演一出为邻居妹妹操碎了心的好嫂子戏码。
可现在,林夕醒着。
那双眼睛,黑得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洞,正首勾勾地看着她。没有少女病中的脆弱,没有失去双亲的悲戚,更没有她预想中的依赖和祈求。
那眼神里,只有一片死寂。
死寂得……让她心里莫名发毛。
秦淮茹愣了片刻,才迅速调整好表情。她脸上重新堆起温柔的、悲天悯人的笑容,一步步向床边走来。她的脚步很轻,声音更是柔得能掐出水来。
“小夕,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你可把嫂子给吓坏了!”
她说着,就想伸出手去摸林夕的额头,做出亲昵又关切的姿态。
林夕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她,看着这个满口谎言、内心歹毒的女人,一步步靠近。
秦淮茹的手,在距离林夕额头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不是她不想摸,而是林夕的眼神,让她不敢再靠近。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啊?像是在看一具尸体,一具己经开膛破肚,被摆在解剖台上的尸体。
冰冷,漠然,充满了审视和剖析。
秦淮茹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她强压下心头那股怪异的感觉,将笑容挤得更加真切。
“你看你,烧得这么厉害,脸都红了。快,嫂子给你熬了米汤,你喝点下去,垫垫肚子,才有力气养病啊。”
她转身要去端碗,言语间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关怀”。
林夕依旧没有言语。
她只是看着秦淮茹的背影,攥紧了胸前那枚冰凉的墨玉吊坠。
秦淮茹端着碗,转过身来,用勺子舀起一勺米汤,递到林夕嘴边,声音愈发温柔。
“来,好孩子,别怕,有嫂子在呢。”
“先把这碗米汤喝了,喝了就有力气了,咱们再说那钱和房子的事,好不好?”
作者“晓星璇”推荐阅读《四合院:禽兽惹我,我养阿飘反杀》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SJA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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