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重刀死死咬进岩壁，刀身嗡嗡首响，听着就快撑不住了。厉绝和阿巫吊在半空，全靠它挂着。他抬头望向断魂骨桥那边，右使和那些黑袍人早没影了，只剩风穿过断骨，呜呜咽咽地吹。
“他们……走掉啦？”阿巫的声音发颤，小手把他的衣襟攥得死紧。
“暂时走了。”厉绝的声音沉得像石头，“但瞒不了多久，他们很快就能发现咱俩没死透。”
他小心地挪了挪身子，玄重刀在岩壁上又往下滑了一截。谷底比他想的还要阴森，湿漉漉的，到处是扭结的树根和烂透了的尸首，那股子腐臭味首冲脑门，熏得人想吐。
“啧，这儿的蚀气比地宫还邪门！”小参的声音透着股焦躁，“老厉，你怀里那抑魂丹还够几顿？”
厉绝摸出那个黑瓷瓶晃了晃，就剩两颗了。他捏出一颗递给阿巫：“拿着，吃了防着点。”
阿巫却摇摇头，从怀里掏出块绿莹莹的晶体：“我有这个，祖灵木的结晶，比你的药顶用。”
那晶体散着股清甜味儿，周围蚀气一沾上就滋滋响，像被烧着了一样。厉绝眼神一凝，有点意外——这祖灵木的净化劲儿，居然比净世青莲的叶子还霸道？
“那……咱们现在往哪儿去？”阿巫小声问，把那块绿晶攥得紧紧的。
厉绝望向深谷另一头，那边似乎有微弱的光在闪：“先离开这鬼地方，找个能落脚的地儿。”
两人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挪。玄重刀时不时劈出去，砍断缠上来的毒藤和冷不丁扑出来的妖兽。阿巫手里的祖灵木结晶成了最好的护身符，蚀气稍微靠近点就被净化得一干二净。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头那点微光终于亮堂了些。厉绝加快步子，猛地一下，眼前豁然开朗——他们冲出了深谷，踏进一片死寂的荒原。
整片荒原盖着厚厚的灰烬，踩上去软塌塌的，跟被大火燎过一遍似的。头顶的天空是种怪异的暗红，看不见日头也瞅不着月亮，只有无数扭曲的黑影在云层里飞快地钻来钻去。
“寂灭荒原……”厉绝低声念叨，眼神沉了下去，“听说是上古战场，打翻了天，修士妖魔全撂这儿了，同归于尽。”
“快看那边！”阿巫突然指着远处叫起来。
荒原尽头，模模糊糊地浮着一片海市蜃楼。一座巍峨的城池悬在半空，城墙上“天行盟”的大旗猎猎作响。无数修士正在操练，领头的白衣身影，正是年轻时的云青霄！
厉绝的呼吸猛地一窒。他看见了！墨衍在城楼上推演阵法，巨山在演武场吭哧吭哧锤炼他那身板，凌霜在月光下舞剑……还有他自己，那个还叫石铁的愣头青，正笨手笨脚地耍着玄重刀，惹得周围人哄堂大笑。
“天行盟的……旧址？”小参的声音满是惊疑，“这鬼地方怎么会有这东西？”
厉绝没吭声，蚀魂印的剧痛像刀子一样剐着他的骨头。那些被死死压住的记忆碎片，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涌上来，每一个画面都鲜活得像是昨天才发生。
“阿绝，刀法有长进。”云青霄温和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用不了多久，你定是天行盟的顶梁柱。”
“厉大哥，等等我呀！”凌霜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一起出任务去！”
“石铁兄弟，来！整一口！”巨山的大嗓门震得耳朵嗡嗡响，“老子藏了十年的好酒！”
可转眼间，幻象就扭曲了。城池燃起冲天大火，修士们在火海里惨嚎着化作焦炭。云青霄的白衣被血染透，他手中的长剑，竟狠狠刺穿了墨衍的胸膛！凌霜倒在血泊里，眼睛死死瞪着他，里面全是失望和……恨。
“不——！”
厉绝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滚烫的灰烬里。蚀魂印的力量彻底炸开了！他左眼变得一片漆黑，暗银色的义臂上，螺旋符文像活了似的亮起刺眼的光，掌心的墨绿晶石喷涌出浓得化不开的蚀气！
“大个子！醒醒！快醒醒啊！”小参的声音带着哭腔，叶片啪啪地拍打他的脸，“假的！都是荒原上的怨灵弄出来骗人的玩意儿！”
阿巫也反应过来，把那块祖灵木结晶死死按在厉绝心口。绿色的清流疯狂涌入他身体，和狂暴的蚀气狠狠撞在一起，撕扯不休。
不知挣扎了多久，厉绝才猛地抽了口气，清醒过来。海市蜃楼己经无影无踪，暗红色的天幕下，只剩下他和阿巫两个渺小的身影。
他低头看了看双手，掌心的皮肉被滚烫的灰烬灼得焦黑，却一点疼都感觉不到。
“墨衍先生……”厉绝低声呢喃，脑子里猛地闪过海市蜃楼里墨衍临死前的那个手势。那手势……跟他在铁矿镇那本日记最后一页看到的血字，还有沼龙肚子里翻出来的天工坊腰牌背面的符号……一模一样！
那不是乱比划的！那是个密码！一个墨衍拼死都要送出来的信息！
厉绝的心跳得像擂鼓。他飞快地掏出那本破旧的日记和天工坊的腰牌，把上面的符号和记忆里墨衍的手势一点点对上。模糊的信息碎片在他脑子里飞快地拼凑起来。
“祖灵木……天工坊……机关城……”
厉绝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南方——那是南疆十万大山的方向，巫族圣地的所在。
没跑了。他必须去南疆，找到祖灵木，把这个埋藏了不知多少年的秘密，彻底挖出来。
就在这时，天边突然压过来一片黑影。右使带着那群阴魂不散的黑袍人，到底还是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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