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子混合了铁锈和硫磺的蚀气，跟灌肠似的首冲鼻腔。厉绝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几根冰冷的铁链子吊在冶炼坊的房梁上，像块待风干的腊肉。他那把宝贝玄重刀就掉在不远处的铁砧边上，刀身上糊满了粘稠的黑浆。
“哟，醒了？”一个沙哑得像是砂纸磨铁的声音响起来。
厉绝循着声儿扭过头。那白衣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熔炉边的椅子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一块黑得发亮的金属疙瘩。几个黑袍人跟门神似的杵在他后头，脸上挂着那种让人看了就想揍一拳的诡异笑容。
“你他妈到底是谁？”厉绝的声音冷得掉冰渣子，试着挣了挣身上的铁链。可链子上刻满了蚀魂印的鬼画符，越使劲儿，那链子勒得越深，都快嵌进肉里了！
白衣人喉咙里发出几声闷笑，没答话，反手就把那块黑疙瘩抛了过来：“认得这玩意儿不？”
厉绝下意识接住，入手冰凉刺骨，金属表面还流淌着跟蚀魂印差不多的扭曲纹路。他瞳孔猛地一缩：“蚀铁？！”
这鬼东西他认得！古籍里提过，是被蚀气腌透了的玄铁，比普通铁硬得多，最要命的是能吸干修士的灵力！都说这玩意儿早就绝迹了！
“呵，有点见识。”白衣人的声音里带了点意外的赞许，“这是用矿脉里的蚀晶疙瘩炼出来的，够硬，够利，还能压灵力……做兵器，啧啧，再合适不过。”
厉绝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去：“你们拿活人炼这玩意儿？”
“不然呢？”白衣人站起身，慢悠悠踱到他跟前，面具下的眼睛带着嘲弄，“普通石头能炼出这么‘纯’的蚀铁？只有带着魂儿、带着血气的活肉，才能把蚀晶里那点‘劲儿’全榨出来！”
他抬手，慢慢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来的，是一张年轻、甚至算得上英俊的脸。但厉绝的目光，死死钉在了那人的左眼瞳孔里——一个黑色的、正在缓缓旋转的印记！蚀魂印！
“是你！”厉绝的呼吸都窒了一下，“天工坊的杂种！”
年轻人扯了扯嘴角：“曾经是。现在么……蚀天教，铁使。”他的手指，带着点玩味的意味，轻轻划过厉绝心口那剧烈搏动的蚀魂印，“你这颗印子……比我的‘干净’多了。呵，不愧是云教主‘看重’的人。”
“云青霄——！”厉绝像头被激怒的野兽，猛地往前一扑，铁链被扯得“哗啦”巨响，“他到底想干什么？！”
铁使没理他这茬，只是懒洋洋地拍了拍手。两个黑袍人吭哧吭哧地推上来一个巨大的铁笼子。笼子里，挤着十几个穿着破烂矿工服的活人，眼神里全是吓破胆的恐惧，可身体却像发瘟的鸡崽似的，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镇上最后几根‘柴火’了，”铁使的声音带着股残忍的戏谑，“本来想留着下炉子，既然你醒了……就当给你醒醒神吧。”
他一挥手。铁笼“哐当”打开！那些矿工像是被无形的线扯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指甲瞬间变得乌黑尖利，张牙舞爪地就朝吊着的厉绝扑了过来！
厉绝眼中狠色爆闪！他猛地将全身残存的灵力，一股脑儿灌进左臂那截暗金色的锁链里！“嗡——！”锁链发出刺耳的尖鸣，上面的符文瞬间亮起妖异的红光！硬生生把勒紧的铁链撑开了一道缝隙！
“玄机臂?爆！”
没了机械壳子，可最核心那点玩意儿还在！随着厉绝一声低吼，暗金色的锁链猛地爆开一团刺眼的光芒！“轰！”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炸开，把扑到眼前的矿工像破布娃娃一样掀飞出去！
铁使眼中第一次闪过真实的惊讶：“啧…还能用蚀能？有点意思了。”
他法杖一挥，熔炉里那翻滚的黑浆“噗”地喷涌而出，化作无数道漆黑粘稠的丝线，毒蛇般缠向厉绝！厉绝挥动锁链格挡，可那黑丝线腐蚀性极强，“滋滋”作响间，竟把坚韧的锁链都蚀出了窟窿！
“省省吧，”铁使的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得意，“在蚀铁的老窝里，你这点劲儿……不够看！”
厉绝没吭声，目光像鹰隼一样扫过整个冶炼坊。角落堆着座小山似的破烂——报废的铁疙瘩傀儡、散了架的凿岩车零件、锈得看不出原样的齿轮链条……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在他脑子里成型！
他猛地将暗金锁链往房梁上一缠，借着那股拉力把自己狠狠荡了出去！半空中，他凌空一脚踹在旁边的铁砧上！“哐！”玄重刀被震得弹起，精准地落回他手中！
“给老子死！”
厉绝人刀合一，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劲儿，首劈铁使面门！刀风凌厉得能割裂空气！铁使是真没料到他还能脱困反击，仓促间举起法杖格挡！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震得人耳朵发麻！
“废物！拦住他！”铁使气急败坏地吼叫。
黑袍人一拥而上。厉绝却像头闯进羊群的猛虎，玄重刀舞得密不透风，硬生生在包围圈里杀出一条血路！他一边跟铁使死磕，一边将体内最后那点灵力，不要钱似的疯狂注入周围那堆破烂矿械！
“滋啦……咯吱……”
生锈的零件开始发出怪响，表面的铁锈大片大片剥落，露出底下诡异的金属光泽！
“这…这是机关术？！”铁使格挡的间隙，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天工坊的秘传？！”
厉绝根本不答话！瞅准一个空档，他猛地将玄重刀狠狠插进脚下的地面！
“噼啪——！”
无数道肉眼可见的电蛇，顺着刀身“呲溜”一下窜出去，瞬间爬满了那堆废弃的矿械！
“百械——夜行！”
随着厉绝一声嘶哑的咆哮，整个冶炼坊炸了锅！
那堆破烂玩意儿……活了！
铁疙瘩傀儡“哐当”站起，抡起水缸大的铁拳就砸！凿岩车的钻头“呜呜”疯转，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往前冲！生锈的齿轮跟蝗虫似的满天乱飞，链条甩得“噼啪”作响，瞬间绞成一道道锋利的死亡铁网！
“妈呀！！”
“鬼啊——！”
黑袍人吓得魂飞魄散，哭爹喊娘！可没等他们跑出两步，就被狂暴的矿械撕成了碎片！铁使的脸“唰”地一下白了！他做梦都想不到，厉绝不但会用机关术，还能操控这些被蚀气腌入味的破烂！这他妈是什么怪物！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铁使彻底慌了神，法杖疯狂挥舞，释放出海量的蚀气，想把这些矿械融掉。可这些家伙本身就被蚀气泡透了！蚀气涌过来，非但没腐蚀掉它们，反而像给它们加了油！矿械变得更加狂暴、更加凶猛！
厉绝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眼神一厉，玄重刀带着积攒的所有杀意和愤怒，化作一道血色闪电，首劈铁使！
铁使想躲，可一只铁傀儡的大拳头“轰”地封死了他的退路！
“噗嗤——！”
玄重刀精准无比地劈进了铁使的胸膛！
“呃啊——！！！”
铁使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他的身体像烧尽的纸灰一样，迅速崩解、化作飞散的黑粉！原地只留下那根漆黑的法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整个冶炼坊被厉绝这通大闹震得摇摇欲坠。外面，僵尸的嘶吼声己经潮水般涌来！厉绝知道这破地方不能待了！他心念一动，狂暴的矿械“轰隆隆”地撞开墙壁，硬生生在僵尸群里碾出一条血路！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熊熊燃烧的冶炼坊，是无数在火海里挣扎嘶吼的僵尸身影。
没完。这事儿，远没完。
小参从他衣襟里颤巍巍探出头，看着天边越来越浓的夜色，声音发飘：“咱…咱接下来往哪儿蹽？”
厉绝的目光，像淬了火的刀子，狠狠刺向东方——天工坊机关城的方向。
“去老巢。”
他把怀里那本《机关要术》攥得死紧，左眼里烧着冰冷的火焰。天工坊和蚀天教之间那点肮脏勾当，他非得扒个底儿掉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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