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酒精棉球滚落在地面，刺鼻的气味在死寂的医疗室里弥漫。病床上，若素像一张被拉满又骤然松开的弓，重重跌回惨白的床单里。
剧烈的痉挛平息，只剩下无法抑制的、细碎的战栗和喉咙深处压抑不住的、如同幼兽濒死的呜咽。
颈后那道裂开的缝隙，因为刚才那撕心裂肺的挣扎，渗血似乎更快了些，新鲜的、粘稠的猩红蜿蜒而下，在她苍白脆弱的颈项上画出刺目的轨迹，没入汗湿的衣领。
于一楠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距离她颤抖的肩头只有寸许。
那滚烫的、痉挛的触感仿佛还烙印在他的皮肤上，混合着眼前刺目的血痕，还有顶层监控画面里“清岚”指尖那妖异跳动的血芒……
所有碎片在他脑海里疯狂旋转、碰撞，最终汇聚成一股冰冷而狂暴的洪流，几乎要冲垮理智的堤坝。
杀意。对那个玩弄他于股掌之间、制造所有混乱的“清岚”的杀意。
对眼前这个脆弱身体里可能潜藏着的、极度危险存在的杀意。对这一切荒谬绝伦、无法理解现实的杀意。
指节在战术手套下绷得死白，发出细微的咯咯声。只需要一瞬的失控，这只手就能轻易扼断这截纤细的脖颈，结束所有谜团和痛苦。
“于队…”警医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打破了凝滞的死寂。
这一声，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那即将沸腾的杀意泡沫。
于一楠悬着的手猛地攥紧成拳！力道之大，骨节瞬间失去血色。
他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道蜿蜒的血痕上移开，目光掠过警医煞白的脸，落在掉在地上的镊子和酒精棉球上。
“出去。”两个字从他紧抿的薄唇间挤出，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冻结空气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完全不是商量的口吻。
“所有人。门口守着。没我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警医和门口的警员如蒙大赦，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出了医疗室，迅速关上了厚重的门。
隔绝的空间里，只剩下惨白的灯光、仪器单调的滴答、若素痛苦的喘息，以及于一楠沉重压抑的呼吸。
巨大的空间瞬间安静下来，却又被无形的张力填满。
于一楠站在原地，如同被钉住。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垂下手。目光重新落回病床上蜷缩的身影。
那道颈后的血痕，像一条猩红的锁链，勒在他的视网膜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消毒水气味灌入肺腑，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他走向角落的医疗推车，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僵硬的缓慢。
他摘掉了沾着化工厂酸雾和铁锈的黑色战术手套，随手扔在推车上。冰冷的手指暴露在空气里，骨节分明，带着长期握枪留下的薄茧。
他拿起推车上崭新的无菌纱布，又拿起一瓶生理盐水。动作精准，却毫无温度，像一个执行程序的机器。
他走回病床边，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若素完全笼罩。
他微微俯身，一手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僵硬，轻轻拢开她颈后汗湿黏连的发丝，露出那道仍在缓慢渗血的裂痕。另一只手，用镊子夹起一块饱蘸冰凉生理盐水的纱布。
动作顿了顿。
他看着那道细小的、深不见底的缝隙，看着那不断沁出的鲜红。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纱布的边缘。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谨慎，将冰冷的纱布，极其轻柔地、只覆盖在伤口周围的血污上，小心翼翼地避开那道裂开的缝隙本身。每一次擦拭，都轻得像羽毛拂过，生怕再触动那根连接着未知剧痛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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