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宫的蝉鸣混着冰球撞击声此起彼伏时,九重天的另一端,云裳仙宫却静得像一潭万年不冻的古雪。宫墙是极淡的月白色,檐角垂着无声的风铃,连落雪都仿佛在此处放慢了脚步,生怕惊扰了那位传说中比广寒宫嫦娥更清冷的仙子。
云裳仙子此刻正临窗而立,一袭流霜白裙曳地,发间仅用一支白玉簪固定,侧脸线条清冷如冰雕雪琢。她面前的案几上,摆着刚完成的一幅画——画中是一位戴银面具的仙君,玄袍染血,仗剑立于烽火漫天的魔渊前,面具缝隙里泄出的眸光,冷得能将岩浆冻结。
“仙子,这是今日各宫送来的节礼清单。”贴身仙娥青黛捧着金镶玉的册子,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打破这过分的宁静。
云裳仙子指尖轻轻拂过画中人物的面具边缘,头也未回:“放下吧。浮华宫那边,可有新动静?”
青黛心头一凛,连忙回道:“回仙子,今日探得消息,魔主修真仍赖在浮华宫,正教小殿下……呃,玩一种水火交融的球戏,浮华宫的瑶池锦鲤近日纷纷申请调职,说受不了冰火两重天的日子。”
“哦?”云裳仙子语气听不出波澜,唯有握着画笔的指尖,力道微不可察地重了些,墨色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那海藻精的儿子,倒真是福气不浅。”
青黛不敢接话,只垂首立在一旁。她跟了仙子六万年,最清楚这位主子看似清冷无欲,心底那点执念却比磐石更坚。六万年了,从仙子第一次在南天门外远远望见戴面具的浮华帝君领军归来,那一眼,便让这万年不化的冰山有了裂痕。
“对了,”云裳仙子忽然转身,眸光落在青黛身上,“前日帝君差人送来的‘月露云锦’,你可按我说的处理了?”
“是,”青黛连忙道,“己裁成了……十八种不同款式的婴儿襁褓,托人送回了浮华宫,附言是‘听闻小殿下天赋异禀,特备薄礼,望安康’。”
云裳仙子微微颔首,重新转向窗外。十八种襁褓,每一种都暗合着她从古籍中查到的上古护婴阵法,针脚间藏着她亲手提炼的“凝魂露”,能在婴儿夜啼时安抚神魂——当然,这些,浮华宫那位海藻精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她的爱,从来不是云袖那种沸反盈天的占有,而是藏在云端雾里的细雨,无声,却绵密得令人窒息。就像她画室里那些画,从帝君戴面具的侧影,到他握剑的指节,再到他玄袍上暗绣的云纹,每一笔都倾注了六万年的光阴,却从未有人知晓。
“去把‘藏真阁’打开。”云裳仙子忽然开口。
青黛一惊:“仙子,今日并非……”
“无妨。”云裳仙子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藏真阁是云裳仙宫的禁地,除了仙子本人,唯有青黛知晓入口。那是位于宫殿最深处的一间密室,西壁用万年玄冰砌成,寒气森森,里面收藏的并非什么奇珍异宝,而是……整整一屋子的画。
推开冰门,寒气扑面而来,青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密室中央,一座玉台之上,陈列着一幅巨大的画卷,用九天龙须绳捆着,上面覆盖着黑丝绒布。云裳仙子走到台前,轻轻揭开丝绒布,露出画中景象——
那是她凭想象描绘的,浮华帝君摘下面具的样子。
画中仙君墨发如瀑,眉眼深邃似寒潭,鼻梁高挺,唇线冷冽,明明是极俊美的容貌,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这张脸,她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时勾勒,每一笔都融入了她对“面具之下”的所有遐想,俊美,冷傲,如同九天之上不可攀折的孤峰。
“仙子……”青黛看着画,忍不住低声道,“您从未见过帝君真容,万一……万一与您画的不一样呢?”
云裳仙子指尖轻抚过画中人物的唇线,眸光幽深:“不一样又如何?我喜欢的,从来都是那个戴着面具、守护仙界的英雄,是我心中的他。”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诡异的笑容,“再说,很快……我就不需要再靠想象了。”
青黛心中一紧,却不敢多问。她知道仙子最近在研究一种失传己久的“窥魂术”,据说能透过水镜看到人心底的影像,难道……
“出去吧,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云裳仙子挥了挥手。
青黛连忙退下,冰门缓缓关上,将一室的寒气与秘密隔绝在外。密室里,云裳仙子走到画前,指尖凝聚起一缕淡蓝色的仙力,轻轻点在画中帝君的面具上。
“浮华……”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狂热,“六万年了,你身边终于有了旁人……但那海藻精,配不上你。只有我,才懂你面具下的孤独,才配站在你身边。”
她闭上眼睛,开始施展那禁忌的法术。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甜香,那是用她自己的心头血混合“忘忧草”炼制的引魂香。随着香雾升腾,画中帝君的身影竟微微晃动起来,面具似乎也在缓缓褪去……
然而,就在面具即将露出真容的刹那,画中景象突然剧烈扭曲!云裳仙子猛地睁开眼,只见画中帝君的脸被一团模糊的光晕笼罩,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反而传来一股强烈的排斥感,震得她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差点喷出。
“怎么会这样?”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画,“明明古籍上说,只要有足够的执念,就能……”
她不知道,浮华帝君乃先天神祇,神魂受天道庇佑,岂是旁门左道的窥魂术能轻易窥探的?更何况,此刻的浮华宫,正有一位魔主带着小殿下在瑶池边“练习”冰火两重天,那混乱的能量场,无意间竟成了最好的屏障。
云裳仙子不甘心地再次尝试,却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她猛地咳出一口血,染红了胸前的白裙,显得凄美而诡异。
“浮华……你就连让我看一眼的机会都不给吗?”她看着画中依旧模糊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既然得不到你的心,那我就……毁掉所有靠近你的人。那个海藻精,还有她的孽种,都该死!”
她猛地转身,走到密室角落的一个紫檀木柜前,打开柜门,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小瓶子,瓶中装着各色粉末、液体,散发着不同的气息,有甜香,有恶臭,还有一种近乎无色无味的透明液体。
“云袖那个蠢货,只会摔东西发泄,”云裳仙子拿起一瓶黑色粉末,嘴角勾起冰冷的笑意,“对付海藻精,要用更‘温柔’的方式。比如……让她最引以为傲的水系天赋,变成伤害她自己的毒药。”
她拿起一个空白的玉简,用指尖血写下几行符文,然后将玉简和那瓶黑色粉末交给心腹暗卫:“去,把这个交给霓裳宫的云袖。告诉她,想让海藻精生不如死,就按玉简上说的做。”
暗卫领命而去,身影消失在密室的阴影中。云裳仙子走到画前,用袖子擦去画上的血迹,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浮华,你很快就会知道,只有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那些碍眼的存在,我会一个个帮你清除。”
她轻轻抚摸着画中帝君的脸,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等着我,很快,我就会揭开你的面具,让你看到,谁才是能与你并肩的人。”
【浮华宫·鸡飞狗跳剧场】
与此同时,浮华宫的瑶池边,修真正被闪闪的冰球砸得抱头鼠窜。
“干儿子!轻点!再砸干爹就变成冰雕了!”修真一边躲,一边用魔气凝聚出一面火盾,结果冰球撞上火盾,“滋”地一声冒出大量白雾,差点把他呛死。
闪闪坐在漂浮在水面上的巨大荷叶里,拍着小手笑得前仰后合,小嘴里还嘟囔着:“干爹……笨!”
若水靠在帝君怀里,看着这幕闹剧,笑得首不起腰:“你看你这儿子,才多大就知道欺负人了。以后要是学会了你的火系法术,还不得把九重天点了?”
浮华帝君揽着她的腰,看着儿子欢快的样子,眼底满是温柔:“有我在,他掀不起什么风浪。倒是那个修真,再不让他走,瑶池的鱼都要移民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仙娥匆匆跑来,手里捧着一堆花花绿绿的襁褓:“帝君,夫人,这是云裳仙宫送来的贺礼,说是给小殿下的。”
若水接过襁褓,摸了摸料子,确实是上好的月露云锦,柔软细腻:“云裳仙子?就是那个传说中比嫦娥还美的清冷仙子?她居然也送了礼。”
她拿起一件嫩黄色的襁褓,上面用银线绣着细小的云纹,针脚细密,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手艺真好,就是……这款式怎么有点像……古代的囚服?”
浮华帝君接过来看了看,眉头微蹙:“这云纹的排列……似乎暗含某种阵法。”他指尖凝聚仙力探入,果然感觉到一丝极淡的、试图安抚神魂的能量,但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气息。
“不对劲,”帝君立刻将襁褓放下,“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暂时不要给闪闪用。”
若水也感觉到了一丝寒意,连忙让仙娥把襁褓拿走:“没想到看着冷冰冰的仙子,送的礼物还藏着这么多门道。”
修真凑过来看热闹,拿起一件蓝色襁褓闻了闻:“嗯?这上面有股……女人的香水味?不对,是心头血的味道!”他魔族的鼻子最灵,立刻皱起眉头,“里面加了东西,虽然很淡,但不是什么好东西,像是……能慢慢侵蚀仙元的‘蚀魂粉’!”
“什么?!”若水大惊失色,“蚀魂粉?那不是禁药吗?谁这么歹毒,往孩子的襁褓里下这种东西?”
浮华帝君眼神瞬间冰冷:“云裳仙宫……”他想起了那个总是戴着面纱、眼神清冷的仙子,六万年了,她总是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宫殿里,从未表露过任何异常,没想到……
“爹……爹?”闪闪似乎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从荷叶里爬出来,伸出小手要抱抱。
浮华帝君立刻压下杀意,将儿子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闪闪不怕。”他看向修真,“你确定是蚀魂粉?”
“千真万确!”修真拍着胸脯,“这玩意儿在魔界黑市都卖得死贵,没想到仙界仙子也玩这套!”
若水气得发抖:“好个云裳仙子!看着人模人样的,居然这么狠毒!她是不是暗恋你,才用这种方式对付我和孩子?”
帝君眼中寒光闪烁:“看来,九重天的平静日子,是过到头了。”他抱着闪闪,对若水说:“你带闪闪回房,我去处理一下。”
“我跟你一起去!”若水拉住他,“这种毒妇,我要当面问问她为什么!”
修真也摩拳擦掌:“对!干儿子被欺负了,干爹必须出头!看我不把她的仙宫砸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仙娥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帝君!夫人!不好了!霓裳宫的云袖仙子……她、她带着一群人,闯到瑶池边来了,说要找夫人‘理论’!”
若水:“……”
浮华帝君:“……”
修真:“来得正好!先拿那个疯女人开刀!”
瑶池边,云袖仙子果然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仙娥,叉着腰站在岸边,脸色因愤怒而涨红,指着坐在荷叶上的闪闪,尖叫道:“海藻精!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让你的孽种霸占着帝君!现在连魔主都被你勾引来当干爹了!你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手段?!”
若水抱着闪闪走过去,冷笑一声:“云袖,你脑子被门夹了吗?我用什么手段关你何事?倒是你,上次送的黑漆漆夜行衣还没找你算账,今天又来撒泼?”
“你!”云袖被噎得说不出话,忽然看到若水身后的浮华帝君,眼神立刻变得痴迷,“帝君!您看看她!就是这个女人迷惑了您!她的孩子根本不是您的!是她跟那个魔主私通生的!”
“放肆!”浮华帝君眼神一冷,一股磅礴的仙威散发出来,震得云袖连连后退,“云袖,你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修真在一旁嗤笑:“喂,那个丑女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海藻精私通了?要私通老子也是私通浮华!我是看干儿子可爱,才来当干爹的!倒是你,嫉妒得脸都歪了,赶紧照照镜子吧!”
“你!你们都欺负我!”云袖见帝君维护若水,又被修真嘲讽,顿时气急败坏,猛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朝着若水和闪闪扔了过来!
“小心!”帝君和修真同时惊呼。
若水连忙抱着闪闪后退,只见那小瓶子砸在地上,摔碎开来,里面流出一种墨绿色的粘液,接触到地面的瞬间,竟然“滋滋”作响,冒出黑烟,把好好的白玉石板腐蚀出一个大洞!
“是‘化仙水’!”修真脸色一变,“这疯女人哪来的这玩意儿?”
云袖见状,更加疯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海藻精!你和你的孽种都去死吧!这化仙水,就算是上神沾到也要脱层皮!”
就在这时,一首被娘亲抱在怀里的闪闪,忽然“咿呀”一声,小手一挥!
“哗啦!”
一大股水流从瑶池里喷涌而出,精准地浇在了那滩化仙水上。本以为水会被腐蚀,没想到那水流接触到化仙水的瞬间,竟然“嗤”地一声,将其冻成了一块墨绿色的冰块!
“什么?!”云袖惊呆了。
帝君和若水也愣住了。
修真则兴奋地大喊:“干儿子好样的!这水系天赋绝了!化仙水都能冻!”
闪闪看着自己的“杰作”,得意地晃了晃小手,小身子又开始闪闪发亮,仿佛在说:“看我多厉害!”
云袖看着被冻住的化仙水,又看看闪闪那亮晶晶的小模样,彻底傻眼了。她准备了这么久的毒计,竟然被一个刚满月的奶娃娃用一泡冻水给破了?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眼神涣散,“我的计划……我的化仙水……”
浮华帝君上前一步,眼神冰冷如刀:“云袖,你屡次三番寻衅滋事,今日更是意图伤害我妻儿,其罪当诛。念在你曾是仙宫旧人,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从实招来,是谁给你的化仙水?”
云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不甘,但在帝君强大的威压下,她最终还是崩溃了,指着云裳仙宫的方向,尖叫道:“是云裳!是云裳仙子给我的!她说只要我毁了海藻精,帝君就会回到我身边!她还说……还说襁褓里的蚀魂粉也是她准备的!”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若水难以置信地看向云裳仙宫的方向:“真的是她?那个清冷的仙子?”
修真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看着冰清玉洁,背地里这么狠辣。比那个疯女人还可怕。”
浮华帝君眼神沉了沉,对身后的仙卫下令:“去,将云袖打入天牢,严加看管。至于云裳仙子……”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我亲自去一趟。”
他抱着闪闪,对若水说:“你先带闪闪回房,锁好结界,不要出来。”
若水点点头,看着帝君冰冷的侧脸,知道这次的事情,恐怕不像表面那么简单。那个藏在清冷面具下的云裳仙子,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而此刻的云裳仙宫,云裳仙子正站在窗前,看着水镜中瑶池边发生的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握着窗棂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云袖这个蠢货,果然靠不住。”她低声呢喃,眼中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闪过一丝兴奋,“不过没关系,浮华,你终于要来了。这一次,我会让你看到,谁才是值得你注视的人。”
她转身走向藏真阁,步伐从容,仿佛早己预料到这一切。密室里,那幅描绘着帝君真容的画,在她离开后,竟微微发出了一丝幽暗的光芒,画中人物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
九重天的平静,终于被彻底打破。浮华帝君抱着儿子,一步步走向云裳仙宫,他不知道,等待他的,除了一个暗恋他六万年的仙子,还有一个埋藏了六万年的、关于面具之下的秘密。而他怀里的闪闪,正啃着自己的小手指,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浑然不觉,只觉得爹爹的怀抱,很温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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