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龙宫的月光，是带着海水清甜味的。晨曦趴在珊瑚窗台上，小手指着窗外一群游过的发光扁头鱼，眼睛亮得像缀满了星子："娘！你看！它们屁股后面会拖金线！比爹爹书房里的夜明珠好看！"
若水正盘腿坐在海螺沙发上，抱着块巨大的珍珠蚌壳啃得欢——里面的珍珠被她挖出来给晨曦当弹珠玩了，蚌肉却被她用海藻酱拌着，吃得津津有味："那是'金线鱼'，当年我在石缝里的时候，它们总爱往我叶子上拉屎，可讨厌了！"
"娘！"晨曦回头皱着小鼻子，"臭臭！"
"现在不臭了，"若水把一块蚌肉递到他嘴边，"你尝尝？蘸了龙宫特调的'辣螺酱'，比御膳房的烤灵鱼还够劲！"
旁边的帝君无奈地摇摇头，手里翻着一卷龙宫送来的《西海异兽录》，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母子俩身上，嘴角噙着藏不住的笑意。紫涵和修真则在下棋——一盘用珍珠当棋子、珊瑚当棋盘的"龙宫象棋"，两人一边下棋一边斗嘴。
"将军！"紫涵用扇子敲了敲棋盘，"老魔头，你这'魔将'被我'仙兵'困死了，认输吧！"
修真瞪眼："胡说！本魔主这是诱敌深入！看我反杀——"他一把抓起三颗珍珠棋子，"啪"地拍在棋盘上，"三路夹击，你的'仙帅'死定了！"
"你耍赖！哪有这么下棋的！"紫涵抢过他手里的棋子，"这是龙宫象棋，得按规矩来！"
"本魔主的规矩就是规矩！"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晨曦却突然指着墙角一团会发光的海草："娘！那虫子在讲故事！"
众人凑过去一看，只见那海草里藏着只半透明的小虫子，正发出"唧唧喳喳"的叫声，仔细听，竟真像在说些什么。老龙王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捋着胡须笑道："这是'海语虫'，能模仿听过的话，小殿下要是喜欢，我让人捉几只送到浮华宫去？"
"好呀好呀！"晨曦拍手，"我要让它学干爹说'本魔主最帅'！"
修真顿时得意地拍胸脯："还是干儿子有眼光！"
这样的日子，在龙宫过了一天又一天。晨曦每天跟着龙王去看会唱歌的海螺，去摸蚌壳里的大珍珠，去追尖嘴巴的剑鱼，晚上就躺在那张会自动摇来摇去的"水波床"上——床是用巨大的海母皮囊做的，灌了特制的活水，躺下就像浮在海面上，晃得人浑身舒坦。
可越是舒坦，晨曦越不想睡觉。每天晚上都要缠着帝君讲西海的故事，缠着修真教他变火系小法术，缠着若水用海带给他编各种海里的小动物，往往折腾到后半夜，才在水波床的摇晃中，抱着一只海带编的小鲸鱼沉沉睡去。
若水看着儿子红扑扑的睡颜，总忍不住捏捏他的脸蛋："你说这孩子，在宫里的时候天天念叨着要睡觉，来了龙宫倒成了夜猫子。"
帝君从身后轻轻搂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孩子天玩，这里新奇玩意儿多，自然兴奋。"他顿了顿，"其实，偶尔这样也不错。"
若水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混合着淡淡的海水味，心里暖洋洋的："是不错，就是……龙宫的厨子做的海带汤，还是没我做的好喝。"
帝君低笑出声："等回去了，你天天做给我们喝。"
就这样，原本计划只待几天的行程，硬生生被晨曦的"流连忘返"拖成了三个月。首到龙王把龙宫所有能玩的、能吃的都掏了个遍，连那只会讲故事的海语虫都快被晨曦逼得学会唱魔界小调了，一行人才总算踏上了回天界的路。
临走时，晨曦抱着龙王的大腿哭鼻子："龙爷爷……我还没跟金线鱼玩够……"
龙王眼圈也红红的，偷偷塞给晨曦一个巴掌大的海螺："这是'传声螺'，想龙爷爷了就对着它说话，爷爷能听见！等你再长大点，龙爷爷带你去钓'深海巨鳌'！"
"嗯！"晨曦用力点头，把海螺揣进怀里，又回头对蟹阿黄（它的七个小舅子果然被龙王派去看守火山口了）和老乌龟挥小手，"阿黄爷爷，龟爷爷，我会回来的！"
蟹阿黄举着大螯挥了挥，老乌龟则慢悠悠地缩了缩头，算是告别。
回到浮华宫时，正值初夏，揽月殿的海棠花开得正好。晨曦刚踏进殿门，就被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包裹，却突然想起什么，拉着帝君的手奶声奶气地说："爹爹……龙宫的水波床……摇着睡舒服……"
帝君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头发："回宫了，该收收心了。从明日起，爹爹教你念书，学修行，好不好？"
晨曦眨巴着大眼睛："念书……像娘亲认海带那样吗？"
若水："……" 她怀疑这儿子是故意的。
果然，第二天一早，帝君就搬来了一摞玉简，从《千字文》到《基础水系法术入门》，堆得比晨曦还高。小家伙坐在软垫上，小眉头皱得紧紧的，看着玉简上的字，突然指着一个"水"字说："爹爹！这个像金线鱼吐的泡泡！"
帝君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晨曦说得对，水就像鱼吐的泡泡，无形无状，却能滋养万物。"他拿起一支小毛笔，握着晨曦的小手，"来，跟着爹爹写。"
令人惊讶的是，晨曦的学习速度快得惊人。《千字文》念两遍就能背，水系法术一点就通，甚至还能举一反三——帝君教他凝结水球，他玩着玩着，竟自己琢磨出了把水球冻成冰弹的法子。
"这孩子……是天生的修行奇才啊！"紫涵来看热闹，正好撞见晨曦抬手就冻住了一只飞过的蚊子，惊得扇子都掉了。
修真更是得意得尾巴都快来了，天天跑来揽月殿，硬要教晨曦火系法术："干儿子，别学你爹那慢吞吞的水系，学这个！"他打了个响指，指尖窜出一小簇火苗，"看！'魔焰弹'，嗖一下就能烧穿门板！"
晨曦眼睛一亮，有样学样，小手一挥，果然窜出一小团火苗——就是没控制好，首接把旁边的海棠花盆烧了个洞。
"哎呀！"若水尖叫着去泼水，"修真！你又教坏我儿子！"
"这是天赋！"修真梗着脖子，"你看他这控制力，比当年的本魔主还厉害！"
于是，原本雅致宁静的揽月殿，彻底变成了晨曦的训练场，兼"破坏现场"。
他练水系法术，没控制好力道，一股水箭射穿了屋顶，差点把路过的仙鹤打下来；他练冰系法术，想给娘亲冻个冰西瓜，结果把整个御膳房的水缸都冻成了冰坨；他学修真的火系法术，想给爹爹烤只鸟，结果差点点燃了帝君的书房。
最离谱的是，他把老乌龟送的那颗会唱歌的珍珠，用灵力催发，让它在大殿中央唱魔界的"魔焰战歌"，歌词粗鄙得让路过的仙官都红了脸。
"完了完了，"若水看着被晨曦用冰锥扎得千疮百孔的地毯，欲哭无泪，"这孩子再这么折腾下去，揽月殿迟早要被他拆了！"
紫涵啃着瓜子，幸灾乐祸："谁让你生了个神童呢？神童的破坏力，往往和天赋成正比。"
帝君却一脸淡定地修补着被冻住的水缸："没关系，男孩子活泼点好。他能熟练掌握水、冰、火三系法术，是好事。"
修真更是添油加醋："就是！等本魔主再教他几招'空间瞬移'，以后拆了殿顶，嗖一下就能去龙宫找材料补！"
若水："……" 她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尽管每天都要收拾晨曦的烂摊子，揽月殿却总是充满欢声笑语。晨曦会把用冰系法术冻成的小兔子送给娘亲当礼物，会把用火系烤的（有点焦的）灵果塞给爹爹，会把水系凝结的小水球变给干爹和干妈看，奶声奶气地问："我厉害吗？"
每次得到肯定的答案，他就会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睛弯成月牙。
而数里外的霓裳仙宫，却依旧是一片阴冷沉寂。银月仙尊站在窗前，远远望着揽月殿方向传来的嬉闹声，指甲深深掐进窗棂，指缝间渗出淡淡的血迹。
三个月了，他精心策划的"诛仙台之约"石沉大海，连若水的影子都没见到。后来才从探子口中得知，那笨海藻居然带着全家去了东海龙宫，一玩就是三个月！
"一群蠢货……"银月仙尊低声咒骂，声音里满是怨毒。他看着自己宫殿里死气沉沉的烛火，看着那些面无表情、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的婢女，再听听浮华宫传来的、那鲜活到刺眼的热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嫉妒啃噬着。
凭什么？凭什么那株卑贱的海藻能拥有这一切？能让冷漠的浮华帝君展露笑颜，能让桀骜的魔尊俯首帖耳，能生出那样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神童？
而他的霓裳仙宫，却永远只有阴冷、沉寂，和他满心的恨意。
"若水……晨曦……"银月仙尊的声音像淬了冰，"你们笑得越开心，将来摔得就越惨。本尊有的是耐心，等着看你们从云端跌落的那一天。"
他转身回到殿内，对着瑟瑟发抖的月牙冷冷道："去查，查清楚晨曦最近在学什么法术，查清楚浮华帝君每日的行程，查清楚……那株海藻的软肋。"
月牙吓得连忙磕头："是……奴婢这就去查！"
看着月牙匆匆离去的背影，银月仙尊走到溯洄镜前，再次启动了镜面。镜中又出现了那片黑漆漆的石缝，那株枯黄的海藻正努力地朝着一丝微光伸展……
他看着镜中的景象，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不管你现在有多风光，若水，你的根，永远是那片见不得光的石缝。而我，会亲手把你打回原形，让你和你那宝贝儿子，永远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夜风吹过，霓裳仙宫的烛火摇曳，映着他扭曲的侧脸，像一张蓄势待发的网，正悄然朝着浮华宫的方向，缓缓收紧。
而此时的揽月殿，晨曦正举着一把冰做的小剑，追着修真的影子砍，嘴里喊着："干爹！吃我一招'寒冰破魔斩'！"
修真故意跑得慢吞吞的，嘴里嚷嚷着："哎呀！干儿子好厉害！本魔主认输了！"
若水和紫涵坐在廊下，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他们闹，帝君则坐在一旁，含笑看着这一切，手里拿着本书，却许久未曾翻过一页。
阳光透过海棠花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温暖得像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没有人知道，一场新的风暴，正在不远处的阴霾里，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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