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陀山禁地的瘴气比昨日更浓了些，二公主盯着水镜里纤云殿那丛愈发青翠的海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水镜边缘忽然泛起涟漪，飞凤的气息断断续续传来，带着明显的气急败坏。
“废物！”二公主猛地挥袖打翻旁边的珊瑚盏，碎玉溅起的水花落在水镜上，映出飞凤正蹲在灶台后啃冷馒头的窝囊模样。她指尖凝起一道冰棱，几乎要捏碎这面能窥千里的水镜，“让你去放火，你倒在人家厨房当起杂役了？”
水镜那头的飞凤差点被馒头噎死，他偷偷瞥了眼灶台上堆着的蒸笼——魔尊修真刚打了个哈欠，吩咐他蒸三十个蟹黄包当早膳，理由是“昨天没喝到醉流霞，得用包子补回来”。
“主人息怒，”飞凤压低声音，趁修真去后院“视察”菜地的空当回话，“纤云殿的护卫比蚊子还多，昨夜三次想动手，都被巡逻的仙娥打断了。那魔尊简首是个活祖宗，一会儿要喝冰镇酸梅汤，一会儿嫌柴火不够旺，我光是给他扇扇子就扇到寅时！”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二公主的声音淬着寒霜，“今日午时之前，必须烧了纤云殿！否则你就别回来见我！”
水镜骤然碎裂，飞凤捏着半块馒头，看着掌心那枚幽蓝火丹，恨不得当场吞下去自爆——至少不用再伺候那个脑回路清奇的魔尊。
***“我说你这杂役，眼睛长头顶上了？”修真一脚踹在灶台腿上，震得锅碗瓢盆叮当乱响，“蟹黄包要十八道褶，你这捏的是包子还是团子？亏得老华还说纤云殿的点心是天界一绝，我看是天界一绝——难吃的绝！”
飞凤攥紧了擀面杖，指节泛白。他凌晨三点就被这魔头从柴房揪起来，又是劈柴又是挑水，现在还要被逼着学捏包子。更可气的是，他堂堂神鸟，竟被凡人吃的面点难住了——那面团在他手里跟活物似的，不是捏成歪瓜就是揉成扁蛋。
“魔尊大人，小的……小的以前是烧火的，不会做这个。”飞凤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卑微，眼角却瞥见窗外的日头——巳时了，离午时只剩一个时辰。
“烧火的？”修真挑眉，突然伸手捏他的脸，“你这细皮嫩肉的，哪像烧火的？倒像是哪个仙门里跑出来的小仙童，偷穿了杂役的衣裳。”
飞凤吓得心脏骤停，下意识偏头躲开，这一动却撞翻了旁边的糖罐，白糖撒了一地。
“你还敢躲？”修真叉腰，“看来是紫涵那丫头没教你规矩！在本尊面前，别说躲，就是放个屁都得憋着！”他突然凑近，鼻尖在飞凤颈间嗅了嗅，“你身上这股子味儿……怎么跟上次在普陀山闻到的瘴气有点像？”
飞凤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忘了昨夜潜入时沾了些禁地的瘴气，本以为用仙露洗过就没了，没想到这魔头的鼻子比狗还灵！
“是……是后院的淤泥味，”飞凤慌忙解释，“今早去挖莲藕，不小心摔泥里了。”
“挖莲藕？”修真摸着下巴，“哦，老华是说过要给若水炖莲藕汤补身子。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藕拿来？要九孔的，七孔的塞牙！”
飞凤几乎要咬碎牙，转身往后院走时，袖中的火丹烫得他掌心生疼。后院的荷塘边正站着两个洒扫的仙娥，手里的长杆沾着露水，见他过来，其中一个突然笑道：“阿木，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平时见了我们都要躲着走，今早倒是敢抬头了。”
飞凤一愣——阿木？这是哪个杂役的名字？他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弯腰假装找莲藕，实则在盘算怎么甩开这两个碍事的仙娥。
“听说了吗？昨天夜里厨房闹贼，紫涵仙子藏的醉流霞差点被偷了。”另一个仙娥压低声音，“幸亏魔尊大人在，不然……”
“嘘！小声点，”先前的仙娥捅她一下，“魔尊大人最护短，要是被他听见我们说他是贼，准要掀了咱们的屋顶！”
飞凤听得心头火起——这魔头自己就是贼，还好意思说别人？他正想发作，忽然看见修真叼着根草从月亮门晃进来，吓得赶紧把脸埋进荷塘里，只露出半颗脑袋。
“你们俩在聊什么？”修真的声音懒洋洋的，“是不是在说本尊的好话？”
两个仙娥慌忙行礼，飞凤趁机捞起一根粗藕，转身就往厨房跑，却没留神脚下的青苔，“噗通”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藕也飞出去老远，正好砸在修真的鞋上。
“你这杂役是属螃蟹的？走路横着走？”修真跳起来，抖掉鞋上的泥，“本尊的云纹靴！这可是墨羽那小子送的生日礼物！”
飞凤趴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厨房门槛——只要冲进去，把火丹往柴堆里一扔，任务就完成了！他正想发力，却被修真一把薅住后领提起来：“还想跑？给本尊把鞋擦干净！”
就在这时，前殿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紫涵的声音穿透院墙：“魔尊！帝君回来了！你还在后院偷懒？！”
修真眼睛一亮：“老华回来了？正好，让他评评理，这杂役把本尊的靴子弄脏了，是不是该打二十大板？”他拽着飞凤就往前殿跑，完全没注意到飞凤手里紧紧攥着的火丹，己经被汗水浸得发潮。
***纤云殿正殿里，玄宸刚听完梦老仙的汇报，眉头紧锁。东海明珠虽让若水恢复了些生机，但诛仙台的戾气仍残留在她灵识深处，需得用九叶还魂草才能彻底清除——可那药草早在千年前就绝迹了。
“九叶还魂草……”玄宸指尖敲击着桌面，“我记得魔界的黑森林里，好像有一株变异的。”
“你想让我去？”修真突然冒出来，嘴里还叼着片荷叶，“不去不去，黑森林那地方，蚊子比龙还大，上次去采个蘑菇，差点被蚊子叮成蜂窝。”
“你不去也得去。”玄宸抬眼，“别忘了，你还欠我三坛醉流霞。”
“三坛？！”修真跳起来，“明明说好一坛的！老华你怎么还涨价？”
“你昨天偷喝了晨曦的蜂蜜水，打翻了若水的药碗，还弄脏了墨羽送我的砚台，”玄宸慢悠悠地数着，“算下来，十坛都不够。”
修真顿时蔫了，耷拉着脑袋嘟囔：“早知道不帮你看孩子了……”他忽然想起什么，拽过身边的飞凤，“对了，这杂役笨手笨脚的，你赶紧把他打发了，看着就来气。”
飞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往门口挪。
紫涵正好端着药碗进来，看见飞凤，突然“咦”了一声：“你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你？纤云殿的杂役都穿着青布衫，你这灰布的……”
飞凤浑身一僵，转身就想跑，却被玄宸弹指飞出的银丝缠住脚踝，“噗通”一声摔在地上。那枚藏在袖中的火丹滚出来，在青砖上撞出一串火星。
“这是……幽冥鬼火？”梦老仙眼尖，捡起火丹脸色骤变，“这是二公主的独门法器！”
修真这才反应过来，指着飞凤的鼻子：“好啊你个奸细！竟敢骗本尊！我说你怎么一股鸟腥味，原来是那疯女人的飞禽！”他突然想起什么，捂着脸哀嚎，“完了完了，本尊昨天还让奸细给我端汤！要是被墨羽知道，肯定笑我眼瞎！”
飞凤见身份暴露，索性不再伪装，周身金光大盛，就要化作原形。可那银丝越收越紧，勒得他骨骼咯吱作响，竟是玄宸用仙力特制的缚灵索。
“说，二公主派你来做什么？”玄宸的声音冷得像冰。
飞凤咬着牙不说话，忽然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要自爆！就算死，也要拉着这殿里的人陪葬！
“不好！”梦老仙惊呼，“他要引动火丹！”
玄宸眼疾手快，挥手布下结界，同时将飞凤往殿外甩去。“轰”的一声巨响，火丹在殿门外炸开，幽蓝的火焰冲天而起，却被结界牢牢罩住，只燎焦了门前的两株玉兰树。
飞凤被气浪掀飞，摔在白玉阶上，吐了口血。不等他爬起，就被赶来的护卫按住，玄铁锁“咔哒”一声扣在他脚踝上。
“带下去，关进天牢。”玄宸拂袖，看着被熏黑的门框，眼神愈发冰冷，“看来，是时候去普陀山一趟了。”
修真摸着下巴凑过来，看着那两株焦黑的玉兰树，突然乐了：“老华，你这结界挺管用啊，就是这树……要不我让魔域的魔藤给你补补？保证比原来的好看。”
玄宸没理他，目光落在碧泉池的方向。那里，若水的灵识正在渐渐苏醒，他能感觉到她的气息越来越清晰——就像初春解冻的溪流，带着生机与暖意。
“在我回来之前，看好若水。”玄宸对紫涵吩咐道，转身化作一道青光，首奔普陀山而去。
修真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一拍大腿：“哎等等！九叶还魂草的事还没说呢！老华你不能耍赖啊！”他追出去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瞪向被押走的飞凤，“还有你！把我的靴子弄脏了，记得在牢里给我擦干净！不然本尊拆了你的鸟毛！”
紫涵看着这鸡飞狗跳的场面，无奈地扶额。她转身走向碧泉池，却见池中的那朵小白花，不知何时又绽开了半分，花瓣上还沾着一滴晶莹的水珠，像极了含泪的眼。
“若水姐姐，”紫涵轻声道，“你听到了吗？帝君去为你讨药了，很快……很快你就能醒了。”
池中的水流轻轻晃动，仿佛在回应她的话。而此刻的普陀山禁地，二公主正对着水镜里飞凤被擒的画面，笑得狰狞：“玄宸，你以为抓了我的飞凤就完了？等着吧，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的海藻精，是怎么彻底枯萎的……”
禁地深处，那株被她藏起来的枯藻旁，不知何时多了个黑衣人，正用骨笛吹奏着诡异的曲调，枯藻的叶片上，竟缓缓渗出了黑色的汁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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