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4月2日的北京，夜色像一块深蓝色的丝绒，温柔地覆盖了观湖国际的别墅群。我坐在书房的真皮沙发上，指尖划过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屏幕上跳动着OICQ的用户增长曲线——红色的线条像条昂扬的龙，三天内从1万冲到了3万，后台服务器的负载预警己经亮了三次红灯。
“丽娜，把深圳的加密线路接进来。”我端起桌上的龙井，茶雾袅袅，模糊了窗外湖面的灯光。今晚的通话，要避开所有监听，包括马陈术表叔可能设下的“防线”。
丽娜熟练地操作着加密电话，蓝色的指示灯闪烁三次后，她比了个“可以”的手势。我拿起听筒，里面传来电流的滋滋声，像夏夜的蝉鸣。
“喂？”马华腾的声音带着点疲惫，背景里能听到键盘敲击的噼啪声，还有隐约的泡面香味——这小子，怕是又在熬夜改代码。
“是我，叶诗涵。”我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的柳枝上，晚风拂过，枝条摇摇晃晃，像在给这场秘密通话打掩护。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是键盘落地的哐当声。“叶、叶姐姐？你怎么有我这个号码？我爸说……”
“别管你爸怎么说。”我打断他，语气尽量轻松，“我看了你的OICQ数据，用户增长很快，但服务器快扛不住了，对吗？”
马华腾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刚跟华为的李总打电话，想加两台服务器，可钱……”
“钱的事，我来解决。”我盯着屏幕上的财务报表，上面显示马华腾的个人账户余额只剩下不到三千块，“天使投资，1.59亿人民币，占股28%。”
“1.59亿？！”马华腾的声音劈了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叶姐姐，你没开玩笑吧？这钱……”
“不是我的钱，是深圳一家‘大学生创业扶持基金’的。”我撒了个善意的谎，这数字是丽娜算的——既够他买服务器、招团队，又不会让股权稀释太多，“他们看了你的项目，觉得有潜力。”
马华腾的呼吸声在听筒里格外清晰，像在水下憋气。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憋出一句：“他们……要我做什么？改商业模式？还是加广告？”
“什么都不用改。”我看着屏幕上那个圆滚滚的企鹅图标，忽然觉得有点可爱，“基金只看财务报表，不干涉运营。你想加什么功能，想招什么人，全听你的。创业嘛，就得自由自在，才能长出翅膀。”
“真的？”马华腾的声音里带着不敢相信的颤抖，“我爸总说投资人会指手画脚，把项目改得面目全非……”
“那是他们没眼光。”我想起自己当年在麻省理工搞人工智能项目，投资人天天催着变现，差点把好好的技术改成广告弹窗，“好项目就像好树苗，得让它自己长，施肥浇水就行，别瞎剪枝。”
听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擦眼泪。“叶姐姐，你……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见过凌晨西点的代码。”我笑了，想起那些在实验室熬到天亮的日子，咖啡杯堆成小山，屏幕蓝光映着黑眼圈，“也知道一个好想法被钱困住的滋味。”
马华腾突然拔高声音：“我保证！三年！不，两年！我一定让OICQ用户破亿，到时候十倍还你！”
“不用还。”我看着窗外的月亮，它正从云层里钻出来，照亮湖面的波纹，“基金的要求很简单：一年后，你的公司估值能突破80亿，我们就投第二轮，具体金额看那时的发展。”
“80亿？”马华腾倒吸一口凉气，“叶姐姐，你是不是太看好我了？”
“不是看好你，是看好互联网。”我想起艾玛丽娜在麻省理工的毕业论文，标题是《信息高速公路上的中国机遇》，当时全班都觉得她疯了，现在看来，疯的是那些看不见趋势的人，“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想好了，让丽娜给你发合同。”
“不用考虑！”马华腾的声音像打了鸡血，“我明天就去租办公室！招程序员！把服务器换成最好的！”
挂电话时，我仿佛能看到他蹦起来的样子，像个中了奖的孩子。丽娜端来一杯热牛奶，笑着说：“马先生刚才肯定把键盘都敲烂了，您听那动静。”
我接过牛奶，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忽然想起马陈术表叔的嘱咐——“别让他知道钱是你投的”。现在看来，不知道也好，这份“从天而降”的信任，或许比知道真相更能给他力量。
正说着，门铃响了。丽娜去开门，回来时手里捧着个巨大的纸箱，上面印着“华硕”的标志。
“是陈菲菲姐姐从台北寄来的，说是给马先生的‘创业贺礼’。”丽娜拆开纸箱，里面露出一台银灰色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部小巧的手机，屏幕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我拿起手机，比手掌大不了多少，屏幕是2.85寸的，分辨率却很高，显示着“玄武系统1.85稳定版”的字样。“菲菲这丫头，总能搞到好东西。”
陈菲菲是我大伯家的女儿，在台北负责华硕的研发部，从小就是个技术宅，十五岁就自己攒了台电脑。这次听说马华腾创业，非要寄点“硬货”过来，说“自家弟弟创业，装备不能输”。
“笔记本是华硕最新款的‘磐石’系列，防摔防水，续航能撑十个小时。”丽娜指着说明书，“手机是定制版，玄武系统是菲菲团队自己研发的，比微软的系统快30%，还能兼容OICQ的代码，马先生用着肯定顺手。”
我翻开笔记本，键盘的触感很舒服，像是为程序员量身定做的。想起菲菲在电话里说的：“姐，你投钱，我给装备，双管齐下，保准这企鹅能飞起来。”
“明天让顺丰寄过去，地址写他新租的办公室。”我把手机放回包装盒，“附张纸条，就说‘创业路上，装备先行’，别提我们的名字。”
丽娜点点头，忽然指着电脑屏幕笑了：“您看，马先生的OICQ用户刚破3万5了，还在涨呢。”
我看着那个跳动的数字，忽然觉得这1.59亿花得值。钱能买到服务器，买到办公室，却买不到一个年轻人眼里的光——那种相信代码能改变世界的光，比任何财报都值钱。
凌晨一点，书房的灯还亮着。我在合同上签下名字，“深港科创基金”的印章盖下去，红色的印泥像颗种子，埋进了互联网的土壤里。丽娜在整理马华腾的资料，忽然指着一张照片笑：“您看他大学时的样子，戴着黑框眼镜，跟现在一模一样，就是瘦了点。”
我想起自己在麻省理工的毕业照，穿着学士服，抱着厚厚的论文，眼里全是对未来的野心。那时候妈妈偷偷给我塞钱，说“失败了就回家，叶家养得起你”，现在想来，那份“不用怕”的底气，才是最好的投资。
“对了，菲菲说玄武系统还有个隐藏功能。”丽娜调出邮件，“能自动备份代码，还能防黑客攻击，她怕马先生熬夜写的代码丢了。”
我笑着摇头：“她呀，还是老样子，想得多。”
窗外的月亮移到了湖面正上方，把湖水照得像铺满了碎银。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衬得夜格外静。我合上合同，忽然想起奶奶说的：“帮人要帮到点子上，给钱不如给路，给路不如给胆。”
给马华腾1.59亿，是给钱；不干涉他的运营，是给路；让他相信自己能做到80亿估值，是给胆。这三样加起来，才是真正的“天使投资”。
至于陈菲菲的电脑和手机，更像是给这颗种子浇的第一瓢水——不多，但够解渴。
凌晨两点，我关掉书房的灯，走回卧室。路过奶奶的房间，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她轻微的鼾声，床头柜上放着那本《武后起居注》，月光洒在封面上，像层薄薄的霜。
我忽然觉得，我们都在续写故事。曾祖奶奶带着史书逃亡，是为了活下去；妈妈在商场上厮杀，是为了守住家业；我和菲菲投资马华腾，是为了让更多“不可能”变成“可能”。
而马华腾和他的OICQ，不过是这长卷里的一笔。未来会怎样？谁也说不准，但至少此刻，我们给了这笔画下去的勇气。
明天早上，马华腾打开门，会看到华硕的包裹；几天后，他会收到1.59亿的到账短信；一年后，当估值突破80亿时，我们会笑着递上第二轮投资协议。
这一切，都不需要他知道背后是谁在托底。创业者的翅膀，本就该自己扇动，我们要做的，只是在他快要飞不动时，悄悄托一把。
就像此刻窗外的月光，照亮了路，却从不说自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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