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溟城的初雪来得猝不及防，细碎的雪沫子落在沈知意的素色披风上，转瞬融化成水痕。她立在太医院的回廊下，望着药炉里升起的袅袅白烟，指尖无意识地着袖中那半块骨瓷——自夜叉渡归来，林沉舟的刀伤虽在小医官的照料下渐愈，可漕帮与兵部勾结的线索，却像被这初雪冻住了一般，再难往前推进一步。
“沈姑娘，林将军醒了。” 锦儿的声音打断思绪，沈知意转身，快步走进内室。林沉舟靠坐在床头，脸色仍有些苍白，见她进来，眸中漾起暖意：“雪下得紧，怎么不多穿些？” 沈知意挨着床边坐下，将骨瓷取出：“你看这瓷面，昨夜烤热时，边缘又显出‘冰窖’二字，会不会与漕帮的秘密有关？”
林沉舟接过骨瓷，指尖拂过那两个新显的字，沉吟道：“青溟城最大的冰窖在皇家船坞，当年我押运的军粮，出发前曾在那里暂存过三天。” 他顿了顿，眸色沉下来，“那三天，负责看守的，正是周启年的副手，王典史。” 沈知意心头一震：“周启年己死，王典史定是知情人！”
话音未落，小医官匆匆闯入，脸色煞白：“沈姑娘，林将军，冰窖…… 冰窖出人命了！”
皇家船坞的冰窖寒气彻骨，与外面的初雪呼应，仿佛将整个世界都冻成了一块冰。沈知意裹紧披风，跟着仵作走进冰窖深处，只见一具男尸蜷缩在冰砖上，心口插着一支精致的钢簪，簪尾刻着“沉舟侧畔千帆过”的下半句——“病树前头万木春”。
“死者是王典史。” 小医官低声道，“今晨冰窖看守发现的，己经报了官。” 沈知意俯身验尸，指尖触到尸体时，竟觉不到寻常尸身的僵硬，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柔韧。她拔出钢簪，簪尖沾着暗红的血，却在寒气中迅速凝结成冰晶。“这簪子……” 她皱眉，“不是寻常女子用的，簪身刻着漕帮的水纹，倒像是某种信物。”
林沉舟站在冰窖入口，望着王典史的尸体，目光扫过冰砖上的血迹。他突然指着尸体周围的冰面：“这里的冰，有被撬动过的痕迹。” 众人凑近，果然见冰砖接缝处有细微的裂痕，像是有人在此藏过东西，又被匆忙取走。林沉舟蹲下身，用匕首刮下冰屑，放在鼻尖轻嗅：“有硝石的味道——与案牍库爆炸的火药同源。”
沈知意正在检查王典史的口腔，闻言抬头：“他胃里有未消化的糕点，是城南‘玉露轩’的杏仁酥。” 她顿了顿，指尖探向尸体耳后，“这里有针孔，手法与段太医身上的一致，是金针渡穴——凶手不仅用了鸩毒，还想伪装成急病猝死。” 她拔出簪子，对着光细看，“簪子在体内融化了三寸，像在等人读完这句诗。” 言罢，她看向林沉舟，“凶手在挑衅我们，他知道我们在查，还在按他的节奏走。”
林沉舟起身，走到冰窖深处的储藏架前。架子上堆满了皇家船坞的旧账册，积着厚厚的冰尘。他抽出几本翻查，突然停在一本泛黄的账册上：“你看这里，庚子年冬，有一批‘雪鲛油’入库，数量极大，却没有出库记录。” 沈知意凑过去，见账册旁画着简易的船形，与之前发现的船防图标记吻合。“雪鲛油？” 她疑惑，“我曾在医书里见过，说是深海鲛鱼的油脂，遇热融化，遇冷凝结，是极好的润滑剂，也能用来…… 保存尸体。”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王典史的尸体之所以柔韧，定是被雪鲛油处理过，而那消失的雪鲛油，多半被漕帮拿去润滑走私的船桨，或是…… 保存某种见不得人的东西。林沉舟合上账册：“玉露轩的杏仁酥，去查是谁买的。” 锦儿应声而去，小医官则留在冰窖，指挥官兵仔细搜查。
沈知意走出冰窖，雪还在下，落在她的发间。她望着皇家船坞的方向，那里停着几艘装饰华丽的画舫，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沉舟渡魂》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是达官贵人宴饮的场所。她想起账册上的记录，突然道：“雪鲛油的颜色是靛蓝色，我在王典史的指甲缝里，发现了同样的染料——这种染料，只有御用画舫会用。” 林沉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眸色凝重：“看来凶手不仅熟悉船坞，还与皇家画舫脱不了干系。”
此时，锦儿匆匆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玉露轩的账单：“姑娘，王典史今早买了杏仁酥，还让伙计送去画舫‘沧澜号’，说是给一位‘周大人’。” 沈知意心头一紧：“周大人？周启年己经死了，难道还有别的周姓官员？” 林沉舟却想起一事：“周启年有个远房侄子，叫周显，在吏部当差，最是贪财好色，常流连于画舫。”
两人决定去沧澜号一探究竟。沈知意换回女装，与林沉舟乘着锦儿雇来的小渔船，悄悄靠近画舫。沧澜号果然奢华，雕梁画栋，船头挂着水晶灯，映得江水都泛着暖光。林沉舟用匕首划开渔船的舱底，取出事先准备的潜水服——那是他当年在北疆水战用过的，用鲛绡制成，防水透气。“我去船底看看，你在船上接应。” 他叮嘱道，沈知意点头，将一支短笛递给他，“有事吹三声，我让锦儿放烟。”
林沉舟潜入水中，冰冷的江水刺得他伤口发痛，却丝毫不敢怠慢。沧澜号的船底果然有猫腻，船板上有一块活动的木板，下面藏着一个暗舱。他撬开木板，钻了进去，里面堆满了火药和账本，账本上的字迹，与周启年如出一辙，记录着漕帮与吏部官员的交易，其中赫然有“雪鲛油五十斤，赠兵部侍郎”的字样。林沉舟正想将账本揣入怀中，突然听到舱外传来脚步声，忙躲进暗舱角落。
进来的是周显，他哼着小曲，打开暗舱，拿起一本账本翻看。“叔父死了正好，这买卖以后就是我的了。” 他得意地笑，“林沉舟那逆贼，还有沈知意那丫头，以为查到王典史就完了？等着吧，下一个就是你们。” 林沉舟攥紧拳头，正欲动手，却见周显从怀中掏出半块骨瓷，与沈知意那半块正好契合。“这骨瓷真是个好东西，藏火药的机关就靠它了。” 周显说着，将骨瓷放在暗舱的凹槽里，暗舱壁竟缓缓打开，露出更多的火药桶。
林沉舟趁周显转身，悄然后退，却不小心碰掉了一个账本。周显警觉回头：“谁？” 林沉舟不再隐藏，抽出匕首，与周显缠斗。周显虽不及周启年狠辣，却也有些功夫，两人在狭小的暗舱里打斗，火药桶摇晃，随时可能爆炸。林沉舟瞅准时机，一脚将周显踹出暗舱，自己则抱起账本，从船底钻出，游回渔船。
沈知意见他归来，忙拉他上船。林沉舟将账本递给她，浑身湿透，冻得发抖：“周显有另一半骨瓷，暗舱的机关靠骨瓷启动，里面的火药足够炸平半个青溟城。” 沈知意翻看账本，脸色越来越沉：“兵部侍郎…… 是李嵩！当年父亲督办沉船案，正是李嵩压下了所有疑点！”
此时，沧澜号上突然响起警报，周显发现暗舱有人闯入，正指挥手下搜查。林沉舟吹了三声短笛，沈知意立刻让锦儿点燃狼烟。狼烟在雪雾中升起，官兵很快赶到，周显见状不妙，想乘小艇逃跑，却被林沉舟一箭射穿船帆。周显被擒，暗舱的火药和账本也被起获，人证物证俱在。
雪还在下，沈知意站在渔船船头，望着被押走的周显，心中却没有半分轻松。她知道，李嵩只是冰山一角，那另一半骨瓷背后，定还有更大的人物在操控这一切。林沉舟走到她身边，将披风披在她肩上：“别担心，我们一步一步来，总会查清的。” 沈知意抬头，望着他被雪打湿的发，轻轻点头。
冰窖的寒意似乎还残留在指尖，那支刻着诗句的钢簪，还在袖中泛着冷光。沈知意知道，凶手留下的每一个线索，都是一把双刃剑，既在指引真相，也在将他们推向更深的深渊。可她与林沉舟，就像这雪夜中的孤舟，哪怕前路冰封，也要破开这层层迷雾，让沉舟渡魂，让冤屈昭雪。而那消失的雪鲛油，那御用画舫的靛蓝染料，又将是下一段惊心动魄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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