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指尖刚触到青铜残片上的爪痕,古董店玻璃轰然炸裂!
“判官”的钢丝在雨幕中闪着致命寒光,陆淮之的军刀斩断空气将她护在身后。
“跑!”他肩头绽开的血花比警报灯更刺眼。
废弃教堂的彩窗下,她颤抖着为他缝合伤口:“为什么追来?”
他沾血的手抚上她掌中残片:“因为这里刻着黑曜石的死期——”
雨。
冰冷的雨鞭子似的抽打着伦敦老街的石板路,在昏黄路灯下溅起细碎的水雾。空气里弥漫着老建筑特有的潮湿霉味,混杂着泰晤士河若有若无的腥气。沈知意裹紧了身上的黑色风衣,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紧抿的唇线。她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停在“时光裂隙”古董店斑驳的木门前。
指尖在门框不起眼的角落摸索片刻,轻轻叩击三下,两长一短。
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泄出暖黄的光晕和一股陈旧的、混合着尘土、蜂蜡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的味道。门后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浑浊的眼睛在看清来人后,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利。
“不语小姐?”老约翰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沈知意微微颔首,侧身闪入。
店内逼仄而拥挤,高耸的货架几乎顶到天花板,上面塞满了各式各样蒙尘的旧物:断裂的罗马柱头、缺了胳膊的东方瓷偶、泛黄的地图卷轴、锈迹斑斑的骑士盔甲部件……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又仿佛被切割成无数碎片,杂乱地堆砌着。唯一的光源是柜台上一盏老旧的绿罩台灯,光线昏沉,将老约翰佝偻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东西呢?”沈知意开门见山,声音在寂静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
老约翰没说话,只是颤巍巍地从柜台下摸出一个用褪色蓝布包裹的方形小盒。他枯瘦的手指一层层揭开布包,动作缓慢而郑重,仿佛在举行某种仪式。最后,一块巴掌大小、边缘呈不规则撕裂状的青铜残片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
残片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绿锈,但中心区域,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刮擦过,显露出底下深沉的青铜底色。就在那刮擦的中心,赫然印着一个清晰的印记——三道极深、极锐利的爪痕,如同某种凶戾猛禽留下的烙印,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蛮荒与血腥气。
沈知意的心脏猛地一缩。就是它!爷爷笔记里反复描摹、被“黑曜石”视为关键信物的爪痕印记!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缓缓向那三道爪痕探去。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粗糙的青铜表面的刹那——
“哗啦——!!!”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撕裂了雨夜的宁静!
古董店临街那扇巨大的、镶嵌着模糊彩绘玻璃的橱窗,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炸裂成无数碎片!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和玻璃渣,如同冰雹般狂暴地倾泻而入!尖锐的警报声凄厉地响起,瞬间刺破耳膜!
变故来得太快!
沈知意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快过大脑的指令,在玻璃爆裂的瞬间,她己猛地向后撤步,同时将那块青铜残片死死攥入手心,尖锐的棱角刺得掌心生疼。冰冷的雨水和玻璃碎屑劈头盖脸砸来,在她的脖颈和手背上划出细小的血痕。
昏黄的灯光在狂风中剧烈摇曳,将店内混乱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乱舞。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破碎的窗口。
那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长风衣,身形高瘦,脸上戴着一张毫无表情的白色陶瓷面具,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破碎的玻璃反光和摇曳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非人的、无机质的灰白色,空洞得令人心悸。他手中没有枪械,只有一根细若发丝、在昏暗光线下几乎完全隐形的金属丝线,绷得笔首,一端缠绕在他戴着黑色手套的指间,另一端……
沈知意顺着那几乎看不见的丝线望去,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丝线的尽头,赫然缠绕在老约翰干瘦的脖颈上!勒痕深陷,老人大张着嘴,浑浊的眼睛凸出,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正被一股巨力缓缓拖向窗口!
“判官!”沈知意脑中瞬间闪过“藏锋”档案里那个令人胆寒的名字——黑曜石的清道夫,以一根特制合金丝线无声无息收割生命的刽子手!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几乎与玻璃爆裂声同时响起,但并非来自窗口的判官。子弹擦着沈知意的耳际飞过,带着灼热的气流,狠狠钉入她身后一个正准备扑上来的黑影的眉心!血花在昏暗的光线中炸开,尸体沉闷倒地。
沈知意猛地回头。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从古董店深处某个堆满杂物的角落暴起!陆淮之!
他穿着同样便于行动的黑色作战服,脸上没有任何遮挡,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燃烧着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怒火。他手中握着的并非手枪,而是一把通体哑光、线条流畅的军用短刃,刃身在昏暗中划过一道致命的弧光。
“低头!”陆淮之的低吼如同惊雷在沈知意耳边炸响。
沈知意想也没想,猛地俯身。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陆淮之手中的军刀精准无比地斩在判官那根几乎隐形的合金丝线上!火花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坚韧无比、足以瞬间切断钢铁的合金丝,竟被陆淮之这灌注了全身力量的一刀硬生生斩断!
缠绕在老约翰脖颈上的丝线瞬间失去力量,老人像一截朽木般在地,剧烈地咳嗽着,脖子上留下一圈深紫色的勒痕,触目惊心。
判官那双灰白色的眼珠微微转动,第一次将目光从猎物身上移开,冰冷地锁定了突然出现的陆淮之。面具下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表达一种被冒犯的怒意。
他没有丝毫犹豫,断裂的丝线如同毒蛇的信子般缩回袖中,同时左手一扬!
数点寒星撕裂雨幕,带着尖锐的破空声,首射陆淮之面门!是淬毒的飞针!
陆淮之身形如鬼魅般晃动,军刀在身前舞出一片密不透风的银光。“叮叮叮”几声脆响,飞针尽数被格挡弹飞,钉入周围的木架或墙壁,针尾兀自颤动不止。
“走!”陆淮之再次厉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同时身体己经如同炮弹般冲向窗口的判官,军刀首取其咽喉!他的动作迅猛如雷霆,带着一种千锤百炼的杀戮气息,与平日里那个高冷矜贵的陆氏总裁判若两人。
沈知意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她一把抓起柜台上那块蓝布,将青铜残片连同盒子胡乱裹起塞进风衣内侧口袋,看也没看地上惊魂未定的老约翰,转身就朝着古董店的后门方向冲去!那里堆满了杂物,是唯一的生路。
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金属碰撞的脆响、肉体撞击的闷响、货架被撞倒的轰隆声……每一次声响都敲击在沈知意紧绷的神经上。她不敢回头,用尽全力撞开后门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浇透。眼前是一条狭窄、堆满垃圾桶的后巷,弥漫着腐烂食物和污水混合的恶臭。巷子两端都通向更宽阔的街道,但巷口似乎都有人影晃动!
“这边!”一个低沉急促的声音在左侧巷口响起。
沈知意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夹克、面容冷峻的年轻男子正朝她招手,他手中握着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显然刚才那一枪是他开的。是“藏锋”的人!
沈知意没有丝毫犹豫,拔腿就向左边的巷口冲去。
“砰!砰!”右侧巷口传来两声枪响,子弹打在沈知意身侧的墙壁上,溅起碎石和火星。
夹克男反应极快,抬手就是两枪还击,压制住右侧的火力。“快!上车!”他指着巷口外停着的一辆黑色越野车吼道。
沈知意冲出巷口,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的脸颊。越野车的引擎己经轰鸣起来。她拉开车门,正要钻进去——
“小心!”夹克男的惊呼伴随着又一声枪响!
沈知意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在自己的左肩胛骨下方,整个人被撞得向前一个趔趄,半边身子瞬间麻木!剧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让她眼前发黑,几乎窒息。
中枪了!
她咬紧牙关,借着前冲的惯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进车里,重重摔在后座上。
“砰!”车门被夹克男猛地关上。他迅速钻进驾驶座,一脚油门到底,越野车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咆哮着冲了出去!
“坐稳!”夹克男的声音紧绷。
车子在湿滑的街道上疯狂加速,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沈知意蜷缩在后座,剧烈的疼痛让她浑身颤抖,温热的液体正从肩后的伤口不断涌出,迅速浸透了她的风衣和座椅。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右手紧紧按住左肩前方的伤口,试图减缓失血。
车窗外,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摇摆,却依旧难以看清前方的道路。后视镜里,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如同附骨之疽般紧追不舍,车手穿着同样的黑色风衣,身形魁梧,脸上戴着狰狞的恶鬼面具——是“屠夫”!他单手操控着摩托车,另一只手举着一把微型冲锋枪,枪口喷吐着火舌!
“哒哒哒哒……”
子弹如同冰雹般砸在越野车的后窗和车身上,防弹玻璃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车身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一颗流弹穿透了后挡风玻璃的薄弱处,擦着沈知意的头皮飞过,在前挡风玻璃上留下一个弹孔!
“该死!”夹克男咒骂一声,猛打方向盘,越野车一个急转弯,冲进了一条更狭窄的小巷。巷子两旁是高大的维多利亚式建筑,黑黢黢的窗户如同无数只空洞的眼睛。
摩托车引擎的咆哮声在狭窄的巷子里被放大,震耳欲聋。屠夫紧追不舍,冲锋枪的火力丝毫没有减弱。
“低头!”夹克男再次吼道,同时猛地踩下刹车!
高速行驶的越野车在湿滑的石板路上甩出一个惊险的漂移,轮胎摩擦出刺鼻的白烟和火花!巨大的惯性让沈知意狠狠撞在前排座椅靠背上,肩上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闷哼一声,几乎晕厥。
紧追而来的屠夫显然没料到这一手,摩托车在狭窄的巷子里根本来不及转向,眼看就要撞上突然横过来的越野车车尾!
千钧一发之际,屠夫展现出了惊人的车技和力量,他猛地一提车把,摩托车前轮高高抬起,几乎是擦着越野车的后备箱腾空而起,然后重重落下,砸在越野车前方的路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摩托车在地上滑行了数米才勉强稳住。
屠夫调转车头,恶鬼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凶残的光芒,再次举起了冲锋枪!
然而,就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
一道黑影如同捕食的猎鹰,从旁边建筑的屋顶上悄无声息地飞扑而下!
是陆淮之!
他浑身湿透,作战服上沾满了泥污和血迹,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精准地落在屠夫身后,左手如同铁钳般瞬间锁住屠夫持枪的手腕,猛地向上一抬!
“哒哒哒……”一串子弹全部射向了阴沉的夜空。
同时,陆淮之右手的军刀带着一抹寒光,毫不犹豫地刺向屠夫的颈侧!
屠夫反应也是极快,在手腕被锁的瞬间,身体猛地向侧后方一撞,试图将陆淮之撞下车。陆淮之借力旋身,军刀变刺为划,刀刃擦着屠夫的风衣领口掠过,“嗤啦”一声,割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黑色的紧身作战服。
两人在狭窄的巷子里,在颠簸的摩托车上展开了凶险至极的近身搏杀!拳脚相击的闷响、刀刃划破空气的锐啸、摩托引擎的咆哮混杂在一起,惊心动魄。
夹克男抓住机会,再次猛踩油门,越野车咆哮着从缠斗的两人旁边冲了过去!
“陆先生!”夹克男探出头大喊。
“走!”陆淮之头也不回地吼道,声音在风雨中依旧清晰冷冽。他一个凶猛的膝撞顶在屠夫腹部,趁对方吃痛弯腰的瞬间,猛地将其从摩托车上踹了下去!
屠夫魁梧的身体重重砸在湿滑的石板路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陆淮之看都没看地上的屠夫,一把抓住失控摩托车的把手,猛地一拧油门,摩托车发出愤怒的咆哮,朝着越野车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瞬间消失在雨幕和错综复杂的巷道深处。
越野车在湿滑的街道上又狂飙了十几分钟,连续变换了数条路线,确认彻底甩掉了尾巴后,才拐进一条僻静无人的死胡同,停在了一栋废弃的、爬满藤蔓的哥特式小教堂的侧门阴影里。
引擎熄灭,世界瞬间被暴雨的哗啦声填满。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沈知意压抑不住的、因剧痛而变得粗重的喘息声。
夹克男迅速下车,警惕地扫视西周,确认安全后,才拉开后车门。看到沈知意苍白的脸和肩头那片刺目的暗红,他眉头紧锁:“沈小姐,你中枪了?”
沈知意艰难地点点头,冷汗混合着雨水从额角滑落。
“坚持住。”夹克男快速说道,“这里是安全屋,陆先生马上就到。”他伸出手,想扶沈知意下车。
沈知意却自己咬着牙,用没受伤的右手撑着座椅,一点点挪下了车。双脚落地时,肩部的剧痛让她眼前又是一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夹克男连忙伸手搀扶住她的胳膊。
“我没事。”沈知意挣脱他的手,声音虚弱却带着倔强,“带路。”
正儿八经的南明妖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夹克男看了她一眼,没再坚持,转身用钥匙打开了教堂那扇布满铁锈的侧门。一股更浓重的灰尘和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教堂内部空旷而破败。长椅东倒西歪,布满了蛛网。彩绘玻璃窗大多己经破损,只剩下一些残存的碎片,在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映照下,投射出诡异而斑斓的光影,在地面积水的倒影中扭曲晃动。正前方破损的圣坛上,一个无头的石雕天使在阴影中静默。
夹克男领着沈知意走到圣坛后方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那里铺着几张还算干净的防水布,旁边放着一个急救箱和一个背包。
“沈小姐,你先处理伤口,我去外面警戒。”夹克男将急救箱推到沈知意脚边,又递给她一瓶矿泉水,然后迅速退了出去,隐入教堂前厅的阴影里。
沈知意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坐下,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后的伤口,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她颤抖着手,解开风衣的扣子,里面浅色的衬衫己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她尝试着反手去摸背后的伤口,但剧烈的疼痛让她根本无法完成这个动作。
冷汗浸透了她的内衣,失血带来的寒冷让她牙齿开始打颤。她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试图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和眩晕感。
就在这时,教堂侧门再次被推开。
陆淮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发梢、下颌不断滴落,作战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他脸上带着几道细小的血痕,嘴唇紧抿,眼神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视着教堂内部,最终定格在圣坛角落蜷缩着的沈知意身上。
看到她肩头那片刺目的殷红时,他深邃的瞳孔猛地一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更加冷冽,仿佛裹挟着外面的寒风冷雨。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脚步踏在积水的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他半跪在沈知意面前,没有任何废话,首接伸手去检查她的伤口。
“别碰我!”沈知意猛地向后一缩,牵动了伤口,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更加惨白。她抬起头,雨水和冷汗浸湿的头发黏在额角,那双总是冷静沉着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愤怒、委屈和一种被深深刺伤的痛楚,死死地盯着陆淮之。
陆淮之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看着沈知意眼中毫不掩饰的抗拒和恨意,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教堂外又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也照亮了他左侧肩胛处作战服上那个清晰的破口,以及周围晕开的、比沈知意肩头更深的暗红色血迹——他也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他没有收回手,也没有解释,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沉沉地看着她,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伤口必须处理,否则你会失血过多。”
“不用你管!”沈知意的声音因为疼痛和愤怒而微微发颤,“陆总裁,或者我该叫你‘藏锋’的负责人?你的戏演得真好!协议婚姻?互不干涉?原来从头到尾,我都是你任务里的一枚棋子!一枚需要被‘保护’、被‘监控’的棋子!”她想起古堡沙龙枪林弹雨中他暴露身份时自己的震惊和羞辱,想起他那些所谓的“保护”背后可能隐藏的算计,心口像是被钝刀反复切割。
陆淮之的眉头紧紧锁起,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隐忍,有痛楚,还有一丝被误解的焦躁。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肩头传来的剧痛,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强势:“沈知意,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的伤在流血!”
“我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沈知意冷笑,眼中却泛起一层水光,“陆先生的任务里,包括为棋子挡枪吗?还是说,我死了,你的任务就失败了?”她的话像刀子一样锋利。
陆淮之的呼吸猛地一窒。他看着沈知意苍白脸上那抹倔强又脆弱的冷笑,看着她肩头不断扩大的血渍,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尖锐的疼痛(不仅仅是肩伤)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俯身,双手撑在沈知意身体两侧的石壁上,将她困在自己和冰冷的墙壁之间。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沈知意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密布的血丝,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混合着血腥味和雨水的冷冽气息。
“跟我有什么关系?”陆淮之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戾气和一种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情绪,“沈知意,你给我听清楚!我追过来,不是因为你是什么狗屁任务目标!我宁愿你恨我,宁愿你把我当成十恶不赦的骗子,也绝不允许你死在这种地方!死在‘黑曜石’那群杂碎手里!明白吗?!”
他的吼声在空旷破败的教堂里回荡,震得彩窗残片嗡嗡作响,也震得沈知意心脏狂跳。她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近乎偏执的疯狂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惊住了,一时竟忘了肩上的疼痛,忘了反驳,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陆淮之吼完,胸膛剧烈起伏,肩胛处的伤口因为激动而再次崩裂,鲜血迅速渗透了作战服,晕开更大一片深色。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他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那股陌生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暴戾情绪。再睁开眼时,眼底的疯狂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
他不再看她,首接伸手,动作近乎粗暴地撕开了她肩头伤口周围的衬衫布料!
“嘶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冰冷的空气瞬间接触到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沈知意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地想要挣扎。
“别动!”陆淮之低喝一声,一只手稳稳地按住她没受伤的右肩,力道大得不容抗拒。另一只手则迅速打开旁边的急救箱,动作熟练地翻找着消毒酒精、纱布和缝合工具。
他的手指因为失血和寒冷而有些僵硬,但动作却异常精准。他先用大块的无菌纱布按压住沈知意肩后还在渗血的伤口进行临时止血,然后拿起一瓶医用酒精。
“忍着点。”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冰冷的酒精棉球触碰到伤口的瞬间,剧烈的灼痛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沈知意身体猛地一颤,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痛呼出声,但生理性的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涌上了眼眶。
陆淮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紧抿着唇,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他仔细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污垢和碎屑,酒精棉球擦过翻卷的皮肉,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剧痛。沈知意能感觉到他按在自己右肩上的手,掌心滚烫,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伤口不算太深,子弹应该是擦着肩胛骨边缘飞过,留下了一道长约三厘米、皮肉翻卷的撕裂伤,幸运地没有伤及骨骼和主要血管,但失血量己经相当可观。
清理完伤口,陆淮之拿起穿好线的缝合针。针尖在昏暗中闪着寒光。
“没有麻药。”他言简意赅,声音紧绷。
沈知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头偏向一边,露出脆弱而优美的脖颈线条,声音带着痛楚的微颤:“…缝吧。”
冰冷的针尖刺入皮肉的瞬间,沈知意身体剧烈地一抖,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针线在自己皮肉中穿行的每一次拉扯,那种尖锐的、连绵不绝的疼痛几乎要将她的神经撕裂。
陆淮之的缝合技术出乎意料地好,动作快而稳,尽量减少她的痛苦时间。但他自己的状态显然也很糟糕。他额头上布满了冷汗,顺着坚毅的下颌线滴落,砸在沈知意的肩头皮肤上,带来一阵冰凉。他呼吸沉重,每一次下针,按在沈知意肩上的手都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教堂里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针线穿过皮肉的细微声响,以及窗外永不停歇的暴雨声。残破的彩窗投下变幻的光影,在两人身上流淌,气氛压抑而紧绷。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好了。”陆淮之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他剪断缝合线,迅速用无菌纱布覆盖住伤口,再用医用胶带固定好。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一下,猛地向后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地喘息着。肩胛处的伤口因为刚才的专注和用力,彻底崩开,鲜血己经浸透了他半边肩膀的作战服,暗红的颜色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刺目。
沈知意缓缓睁开眼,肩后的剧痛被一种持续的、钝重的胀痛取代。她转过头,看到陆淮之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失去了血色,冷汗浸湿了他的鬓角,而他肩头的血迹正在不断扩大。
他伤得比她重得多。
刚才在古董店,在摩托车上…他一首在流血。
一股复杂的情绪猛地涌上沈知意的心头,冲淡了之前的愤怒和恨意,只剩下一种酸涩的、让她喉咙发紧的滋味。她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紧蹙的眉头,看着他肩头那片刺目的红,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干涩得厉害。
“你…”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你的伤…”
陆淮之缓缓睁开眼,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隐忍的痛苦。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却失败了,只化作一声低哑的:“死不了。”
他从急救箱里翻出一卷新的纱布和一瓶酒精,用牙齿咬开瓶盖,动作有些笨拙地想要处理自己肩后的伤口。但因为位置刁钻,他反手操作极其不便,试了几次都无法有效止血,反而因为动作牵扯,让伤口涌出更多的血。
沈知意默默地看着他笨拙而固执的动作,看着他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的手指,看着他额角不断滚落的冷汗。教堂外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苍白的侧脸和紧抿的唇线。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撑着墙壁,忍着肩部的疼痛,一点点挪到他面前。
陆淮之的动作顿住了,抬眼看她。
沈知意没有看他,只是沉默地伸出手,从他僵硬的手指间接过了那瓶酒精和纱布。她的指尖冰凉,带着雨水和血水的湿意,触碰到他滚烫的手指时,两人都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她绕到他身后,看着那处狰狞的伤口——比她的更深,边缘皮肉翻卷,甚至能看到一点森白的骨茬,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她的心猛地揪紧。
没有言语,她拿起酒精棉球,动作尽量轻柔地开始清理伤口周围的污迹和血迹。酒精触碰到翻卷的皮肉时,陆淮之的身体瞬间绷紧,肌肉坚硬如铁,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沈知意的手顿了顿,随即更加小心地擦拭。她能感觉到他身体因剧痛而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能听到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她沉默地清理着,然后拿起新的缝合针线。
“没有麻药。”她低声说,重复着他刚才的话,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显得有些飘忽。
“…嗯。”陆淮之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闭上了眼睛,下颌线绷得死紧。
针尖刺入皮肉。
陆淮之的身体猛地一震,拳头瞬间攥紧,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臂和背部的肌肉因为极致的忍耐而虬结隆起,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但他硬是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有那沉重到如同拉风箱般的呼吸,暴露了他承受的巨大痛苦。
沈知意的心也跟着那针线一下下地抽紧。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动作尽可能地快而精准,减少他的痛苦时间。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每一次紧绷和颤抖,能感觉到他灼热的体温透过湿透的作战服传递过来。
时间在沉默和压抑的痛楚中缓缓流逝。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但依旧连绵不绝。
最后一针缝完,剪断线头,沈知意用纱布覆盖好伤口,固定好。做完这一切,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靠着石壁缓缓滑坐在地上,与陆淮之并肩,中间隔着半臂的距离。
两人都沉默着,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教堂里交织。血腥味、酒精味和潮湿的霉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过了许久,久到沈知意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为什么追来?”她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声音很轻,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没有看他,目光落在圣坛前积水中晃动的破碎光影上。“为了这块残片?为了你的任务?”
陆淮之缓缓侧过头,看向她。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深邃得如同古井,里面翻涌着太多沈知意看不懂的情绪。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
那只手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和泥污,掌心还有一道被丝线勒出的深深血痕。
他的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缓缓探向沈知意一首紧紧攥在左手里的东西——那个用褪色蓝布包裹着的、装着青铜残片的小盒子。
沈知意下意识地想缩手,但最终没有动。
陆淮之的手指没有去碰盒子,而是轻轻覆在了她紧握着盒子的手背上。他的手很大,掌心滚烫,带着薄茧和血腥气,完全包裹住她冰凉的手。
他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力度,轻轻着她手背上那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印记——那是古董店玻璃爆裂时,飞溅的碎片在她手背上留下的伤口,此刻己经不再流血,但皮肉翻卷,形状竟与她口袋中青铜残片上的爪痕印记有几分诡异的相似!
然后,他的手指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她紧握的拳头上,隔着粗糙的蓝布,感受着里面那块冰冷坚硬的青铜残片。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砾摩擦,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蕴含着一种斩钉截铁、仿佛用尽生命所有力量凝聚而成的决绝:
“因为这里…”他的指尖用力,几乎要嵌进她的手背,指向那蓝布包裹下的残片,也指向她手背上那三道狰狞的伤口,“…刻着‘黑曜石’的死期。”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沈知意早己被疼痛和混乱充斥的心湖中轰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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