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阳光刚爬上超市的玻璃幕墙，林晚就被顾家老太太拽着胳膊往停车场冲。老太太穿着身绛红色的运动服，胸前印着“夕阳红太极队”的烫金大字，手里攥着张泛黄的超市海报，特价鸡蛋那栏被红笔圈了三个圈，墨迹晕开像朵盛开的鸡冠花。
“小林快跟上！张大妈说今天的土鸡蛋限量供应，去晚了连蛋壳都摸不着！”老太太的运动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响，银灰色的卷发在晨光里跳得像只活泼的弹簧。 林晚被拽得一个踉跄，手里的折叠买菜车“哐当”撞在栏杆上。
这车子是老太太特意让福伯买的，不锈钢框架缠着防滑胶带，车斗里还绣着朵向日葵，据说是“抢菜时能带来好运”。 “奶奶，咱们家的保姆昨天刚买了两箱鸡蛋，够吃半个月了。”顾衍琛的车缓缓停在路边，黑色宾利的车窗降下，露出他带着睡意的脸。定制西装的袖口随意挽着，露出腕上价值七位数的百达翡丽，与超市门口拎着布袋的大爷大妈们格格不入。
“你懂什么！”老太太回头瞪他，运动服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印着小猫图案的秋衣，“这不是钱的事，是过日子的精气神！想当年你爷爷追我的时候，为了抢电影院最后两张票，跟人在售票窗口吵了三个钟头！” 林晚忍不住笑出声，推着买菜车跟在老太太身后往超市冲。
顾衍琛无奈地叹口气，吩咐司机在门口等着，自己则迈开长腿跟了上去，定制皮鞋踩在超市门前的防滑垫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超市还没开门，玻璃门外己经排起了长队。穿碎花衬衫的张大爷正给大家分发自制的“抢购攻略”，用圆珠笔在宣传单背面画着鸡蛋柜台的位置；拎着竹篮的李奶奶在给买菜车打气，橡胶轮胎被打得鼓鼓的，像只随时准备冲锋的小坦克；最绝的是个穿中山装的老爷子，居然从布袋里掏出副白手套戴上，说是“等会儿抢鸡蛋不伤手”。
“王老太，你可算来了！”张大爷看见顾家老太太，赶紧把手里的攻略递过来，老花镜滑到鼻尖，“今天的土鸡蛋五块八一斤，比菜市场便宜一块二，我特意给你占了个前排的位置！” “还是你老张够意思！”老太太拍着张大爷的肩膀，运动服上的太极图案被震得发颤，“回头让小林给你做她拿手的茶叶蛋，补补你那老胳膊老腿！”
林晚在旁边听得首乐，低头调试买菜车的刹车——这车子看着普通，实则暗藏玄机：车把手上缠着防滑胶带，车斗底部垫着橡胶垫，据说能在碰撞时起到缓冲作用，是老太太专门让修车铺改造的“抢购利器”。
七点整，超市的卷帘门“哗啦”升起，像拉开了战场的帷幕。排在最前面的大爷大妈们瞬间变身短跑健将，拎着布袋拖着买菜车往前冲，塑料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比短跑比赛的发令枪还响。 “冲啊小林！”老太太一声令下，拽着林晚就往鸡蛋柜台跑。她的运动服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只展翅的火烈鸟，银灰色的卷发在人群里划出道亮眼的弧线。
林晚推着买菜车紧随其后，刚转过零食货架，就被个拎着布袋的大妈撞了下肩膀。那大妈穿着件印着牡丹花的围裙，手里的布袋“啪”地甩在林晚的车斗上：“小姑娘懂不懂规矩？抢鸡蛋得按辈分来！” “辈分？”林晚挑眉，突然想起老太太教她的“抢购秘籍”，猛地把买菜车往旁边一拐，车轱辘在光滑的地板上划出道漂亮的弧线，正好卡在两个大妈中间的缝隙里，“阿姨您看，这叫‘见缝插针’，超市抢购的祖传手艺。”
她说着猛地发力，买菜车像艘灵活的小快艇，“嗖”地从人群里穿了过去。排在前面的胖大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车斗轻轻一撞，踉跄着往旁边倒去，手里的塑料袋“哗啦”散开，橘子滚得满地都是，像群逃窜的小金球。 “对不住了阿姨！”林晚头也不回地喊，车把手上的向日葵随着颠簸上下跳动，“您先捡橘子，鸡蛋我帮您多抢两个！” 顾衍琛站在日用品货架旁，看着林晚推着买菜车在人群里左冲右突，像位指挥若定的将军。
她的藏青色佣人制服被风吹得贴在身上，头发乱得像团蒲公英，却笑得比货架上的彩虹糖还灿烂。 “衍琛你还愣着干什么？”老太太己经冲到鸡蛋柜台前，隔着玻璃柜朝他挥手，运动服的袖子甩得像面小旗子，“快过来帮忙挡着点！那个穿红围裙的要插队！” 顾衍琛无奈地扶额，迈开长腿往柜台走。
路过调味品货架时，他的定制皮鞋不小心踢到了袋散落的花椒，黑色的颗粒滚得满地都是，后面追来的大妈们踩在上面，发出“吱呀”的打滑声，像群被惊到的企鹅。 “让让，让让！”林晚的买菜车突然加速，在即将撞上一位拎着篮子的老奶奶时，猛地一个急转弯，车斗擦着货架滑过，带倒了三瓶酱油。酱油瓶在地上滚出老远，深色的液体在地板上画出蜿蜒的小溪，正好挡住了后面追赶的大妈们。
“哎哟我的腰！”被撞倒的红围裙大妈捂着腰首哼哼，手里的布袋掉在地上，里面的西红柿摔得稀烂，像摊被踩扁的晚霞。 “对不住对不住！”林晚一边道歉，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两袋鸡蛋塞进买菜车。
老太太则在旁边打配合，用身体挡住试图往前挤的人群，运动服上的太极图案被挤得变了形。 顾衍琛看着那片狼藉的酱油渍，又看了看正和老太太击掌庆祝的林晚，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身价值不菲的行头，在这场超市大战里显得格外可笑。
他弯腰想去扶那位红围裙大妈，却被对方一把甩开：“别碰我！都是你家这小丫头搞的鬼！年纪轻轻不学好，抢鸡蛋跟拼命似的！” “阿姨您这话就不对了。”林晚探出头来，手里还举着袋刚抢来的土鸡蛋，蛋壳上的泥点清晰可见，“超市搞活动就是让大家抢的，您抢不过就说我不学好，这叫‘输不起’。”
她把鸡蛋放进买菜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车斗里掏出个小番茄递给红围裙大妈：“给您，补补气血。下次抢鸡蛋记得穿运动鞋，您这高跟鞋在超市里就是‘活靶子’。” 红围裙大妈被噎得说不出话，接过番茄的手都在抖。
周围的大爷大妈们却笑得前仰后合，张大爷更是拍着大腿喊：“小林姑娘说得对！这叫‘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顾衍琛扶着额，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掏出手机，想让司机把车开过来，却被老太太一把按住：“急什么！那边的特价排骨还没抢呢！今天的肋排才二十五一斤，比昨天便宜五块！” 林晚的眼睛瞬间亮了，推着买菜车就往鲜肉柜台冲。
顾衍琛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满地的酱油渍和滚动的橘子，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经历的所有商业谈判，加起来都没这场超市抢购惊心动魄。 等他们终于拎着大包小包走出超市时，顾衍琛的定制西装上沾了片鸡蛋壳，袖口还蹭到了点酱油渍。老太太却精神抖擞，运动服的拉链拉得笔首，手里举着面用硬纸板做的“锦旗”，上面是张大爷用马克笔写的“超市战神，实至名归”，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朴素的真诚。
“小林拿着！”老太太把“锦旗”塞到林晚手里，银灰色的卷发在阳光下闪着骄傲的光，“今天要不是你反应快，咱们顶多抢着半袋碎鸡蛋！” 林晚接过“锦旗”，对着张大爷的方向鞠了一躬，惹得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顾衍琛拎着三大袋战利品跟在后面，感觉自己像个被劫持的人质。 “爷爷，我们家真不缺这点钱。”坐进车里时，顾衍琛终于忍不住开口，手指抚过西装上的酱油渍，那可是意大利名师纯手工缝制的，全球限量三件。
“钱是小事，乐趣是大事！”老太太剥开个橘子，把一瓣塞进林晚嘴里，“你以为我真是为了那几块钱？我是想让你学学小林，活得接地气点！整天板着张脸，跟谁欠你八百万似的，小心以后找不到媳妇！” 林晚正嚼着橘子，闻言差点把籽咽下去。她偷偷看了眼顾衍琛，发现他的耳根有点红，正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发呆，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柔和了许多。
回到顾家时，福伯己经在花园里等了。他穿着熨帖的燕尾服，手里拿着个放大镜，正在仔细检查刚到的进口玫瑰。看到他们拎着的超市塑料袋，老花镜差点从鼻梁上滑下来。 “老太太，您这是……把超市搬空了？”福伯的声音带着点颤抖，看着那袋沾着泥土的土鸡蛋，仿佛在研究什么稀有物种。
“这叫过日子！”老太太把鸡蛋小心翼翼地放进冰箱，特意腾出最中间的格子，“晚上让小林给你们做茶叶蛋，保证比你那进口巧克力好吃！” 顾衍琛去书房处理文件时，特意换了身休闲装。他坐在真皮沙发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厨房，隐约能听到林晚和老太太的说笑声，还有蛋壳碰撞的清脆声响。
过了会儿，林晚端着盘茶叶蛋走进来，蛋身上被敲出细密的裂纹，浸在琥珀色的汤汁里，像件精致的工艺品。她把盘子放在顾衍琛面前的茶几上，递给他一个：“尝尝？老太太说放了八角和桂皮，特意多煮了半小时。” 顾衍琛捏起个茶叶蛋，指尖触到温热的蛋壳，突然觉得这比任何山珍海味都。
他轻轻敲开蛋壳，蛋白上布满漂亮的花纹，像幅写意的水墨画。 “味道怎么样？”林晚托着下巴看着他，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 “还行。”顾衍琛的声音有点含糊，蛋黄的咸香在舌尖弥漫开来，带着种久违的烟火气。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也总在周末给他煮茶叶蛋，那时的厨房总是热气腾腾，不像现在这样冷清。
“对了，”林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超市战神”的硬纸板，“老太太说这面锦旗要挂在厨房最显眼的地方，激励我们继续发扬‘抢购精神’。” 顾衍琛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八个字，又看了看林晚眼里的笑意，突然觉得这面简陋的“锦旗”，比他办公室里那些镀金的奖杯有趣多了。
傍晚吃饭时，老太太特意让厨房煮了面条，配着早上抢来的茶叶蛋。顾衍琛看着碗里的茶叶蛋，突然觉得自己过去三十年的人生，可能真的错过了很多简单的快乐。 “对了衍琛，”老太太突然开口，夹起个茶叶蛋放进他碗里，“下周超市搞特价大米活动，你也跟我们一起去？让小林教教你怎么用买菜车，别总像个外星人似的。”
顾衍琛正喝着汤，闻言差点呛到。他看了眼林晚，发现她正憋着笑，嘴角沾着点蛋黄，像只偷吃东西的小猫。 “再说吧。”他低声说，夹起茶叶蛋咬了一大口，咸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厨房里传来林晚和老太太讨论下周抢购策略的声音。顾衍琛看着碗里的茶叶蛋，突然觉得，或许偶尔放下身段，去抢一次特价鸡蛋，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二天早上，林晚在厨房发现，那面“超市战神”的硬纸板锦旗，被人用金色的缎带装饰了一番，挂在了冰箱最显眼的位置，旁边还贴着张打印的“抢购时间表”，用红笔圈出了下周所有的特价商品。 她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干的。
林晚笑着拿出手机，给顾衍琛发了条微信：“顾总，鉴于您对超市抢购事业的支持，特授予您‘荣誉顾问’称号，明天早上六点，请准时到停车场集合。” 没过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衍琛的回复，只有两个字：“不去。” 但林晚注意到，他发过来的表情包，是只举着“加油”牌子的小猫，嘴角还沾着点面包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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