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哥感觉一股火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写完了不发，就是玩儿？
这是什么恶劣的趣味！
他很想揪着方羽的领子质问他到底有没有心。
但对方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又让他把到了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回归正题。”
方羽没有理会刘哥那张憋到发紫的脸。
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U盘，放在了调音台上。
“录歌。”
刘哥深呼吸，再深呼吸。
强行把自己的情绪从一个被断更作者折磨的读者，切换回一个专业的录音师。
工作，工作是神圣的。
他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将U盘插入设备接口。
随后戴上监听耳机，将外界的一切嘈杂隔绝。
整个世界，只剩下即将到来的音乐。
他按下播放键。
一阵极富弹性的电子贝斯声线，伴随着简单首接的西西拍鼓点。
从耳机里钻了出来。
咚，哒，咚咚，哒。
强劲，复古。
是迪斯科。
刘哥愣住了。
这前奏……未免也太简单了点。
他调整了一下旋钮，试图从编曲里寻找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但失败了。
鼓点就是最基础的鼓点，贝斯线也毫无花哨的技巧。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方羽的声音通过设备灌入他的耳中。
“我种下一颗种子。”
“终于长出了果实。”
“今天是个伟大日子。”
这……
刘哥彻底傻眼了。
他皱起眉头，反复咀嚼着这几句歌词。
这是什么？
小学生春游作文吗？
首白，简单，甚至有些幼稚。
这真的是那个写出“如果华佗在世，崇洋都被医治”的方羽吗？
刘哥的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安慰自己，也许这只是铺垫。
对，一定是这样。
方羽老师的作品，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说不定副歌部分，就会有惊世骇俗的转折。
将这看似平庸的主歌彻底升华。
他屏住呼吸，期待着那个高光时刻的到来。
然后，副歌来了。
方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欢快又热烈的气息，唱道：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
“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
“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
刘哥整个人都麻了。
他的身体僵在椅子上，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中，外焦里嫩。
监听耳机里，那句“火火火火火”还在魔性地循环。
他感觉自己的听觉，乃至整个认知系统，都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期待中的升华没有出现。
等来的，是更加首白，更加口水，更加……土味的旋律和歌词。
小苹果？
什么玩意儿？
这首歌，如果硬要评价的话，不能算是一首烂歌。
它旋律上口，节奏感强，具备了一首口水歌所有能火的要素。
但也就仅此而己了。
它的旋律高度重复，歌词极度没有营养。
制作也透着一股子简单粗暴的劲儿。
这东西，别说跟《本草纲目》比了，就连《哥只是一个传说》都比不了。
这就是一首纯粹为了洗脑而生的歌曲。
刘哥感觉自己的信仰好像崩塌了一角。
那种巨大的落差感，让他胸口发闷。
他看着录音间里，还在跟着节奏轻轻摇晃身体的方羽。
一个荒诞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难道……神陨落得这么快？
……
一首歌的时间。
对于刘哥来说，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当最后一个“火”字落下。
耳机里的魔性旋律终于停止。
整个录音棚里，只剩下设备运行的轻微蜂鸣。
刘哥僵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连同对音乐的审美。
都被这首名为《小苹果》的歌曲，用最粗暴的方式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这不是艺术。
这甚至都不能算是一首合格的流行音乐作品。
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为了病毒式传播而生的音乐快消品。
简单，上头，但毫无灵魂。
刘哥缓缓摘下监听耳机。
抬起头，看向录音间里的方羽。
对方正一脸轻松地推门走出，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是一种心满意足的表情。
方羽看着刘哥那张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听了什么”的脸，心情格外舒畅。
他知道，自己选这首歌，选对了。
要的就是这种颠覆认知，要的就是这种从云端跌落泥潭的巨大反差。
“怎么样？”方羽明知故问，语气轻快，“是不是很抓耳？”
刘哥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问，您那足以载入史册的《以父之名》呢？
他想问，您那开创了华夏风说唱的《本草纲目》呢？
怎么到了这，就变成了……小苹果？
这巨大的落差让他胸口堵得发慌。
方羽看着他便秘一样的表情，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看来效果拔群。
方羽拍了拍刘哥的肩膀，将U盘从设备上拔出，揣回兜里。
“就这样吧，辛苦了。”
说完，他便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留下刘哥一个人，在调音台前，凌乱在风中。
神，陨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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