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第一批出口欧洲的番茄装箱。
不点期待着。
早晨细雨像被揉碎的银丝，斜斜地织在码头上。
海风裹着咸湿的气息，吹得集装箱上的“南顺农场”标志微微晃动，红色的字体在雨雾里愈发鲜亮。
候鸟握着不点的手站在防雨棚下，她的指尖有些凉，大概是刚才帮工人检查网套时沾了雨水。
他悄悄用掌心裹住她的手，指腹能摸到集装箱铁皮上凹凸的纹路，还有雨水顺流而下的凉意。
防雨棚另一侧，工人们正小心翼翼地往集装箱里码番茄箱。
红色的番茄在白色泡沫箱里躺得整整齐齐，每一颗都套着透气的白色网套，像裹着襁褓的婴儿。
负责质检的李薇薇戴着橡胶手套，拿起最后一箱的抽检报告，在“合格”栏上用力盖了章，红色的印泥在雨雾里洇开一小片。
“这批货走的是恒温集装箱，全程12℃，比咱们的保鲜库还稳妥。”
候鸟低头对周不点说，目光掠过她被雨水打湿的刘海。
她今天特意穿了条浅蓝色连衣裙，裙摆上别着朵用番茄藤编的小花，是昨天晚上两人一起编的。
吊臂的轰鸣声突然响起，像从云层里滚过的雷。
橙红色的机械臂缓缓吊起集装箱，箱底的积水顺着边缘滴落，在地面砸出密密麻麻的小水花。
不点的睫毛上沾着雨珠，像落了层碎钻。
她望着越来越高的集装箱，声音轻得像叹息：“不知道欧洲的消费者会不会喜欢它们。上次看纪录片，说德国人吃番茄喜欢撒黑胡椒，咱们的甜度会不会不合他们的口味？”
候鸟的心像被细针扎了下，软软的疼。
他抬手帮她拂去发梢的水珠，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廓：“你忘了王教授做的盲测？上个月请了二十个欧洲留学生试吃，有十八个说比他们家乡的番茄更有‘阳光味’。”
他掏出手机，调出系统生成的品质报告，屏幕在雨雾里亮得像块暖玉。
“你看，糖酸比4.2:1，刚好在欧洲人偏好的区间里；果皮厚度0.3毫米，经得起长途运输，又不会影响口感。”
不点的目光在报告上扫过，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还是你细心。”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这个甜度数据，是不是你特意让育种组调整的？我记得去年的番茄更甜些。”
“嗯”。
林候鸟笑着点头，“李薇薇查了三年的消费数据，说欧洲家庭更喜欢带点酸劲的鲜食番茄，能解腻。”
他收起手机，指腹着她无名指上的银戒，那是大年初一在雪地里给她戴上的，此刻沾了点雨水，凉丝丝的却很温润。
集装箱被稳稳地安放在货轮甲板上，雨突然停了。
阳光从云缝里漏出来，给货轮的白漆镀上了层金边。
李薇薇举着相机跑过来：“候鸟哥，不点姐，快合张影！这可是咱们第一批出口欧洲的番茄，得留个纪念。”
不点往候鸟身边靠了靠，裙摆上的番茄藤花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候鸟搂住她的肩，目光越过货轮，望向远处翻涌的海面——
那里，将载着他们的番茄，载着南顺农场的名字，驶向更广阔的世界。
忙完码头的事，两人驱车赶往城郊的摄影基地。
不点换婚纱时，候鸟坐在休息室里等，手里着个小盒子，里面是枚用番茄红素做的琉璃珠，像颗凝固的番茄汁。
这是他特意请工匠做的，要在拍婚纱照时给她个小惊喜。
“好了吗？”
他听见帘子后的动静，心跳突然快了半拍。
帘子拉开的瞬间，候鸟愣住了。
不点穿着简洁的婚纱，裙摆上绣着细碎的番茄花，头纱垂落在肩头，发间别着那枚琉璃珠——
不知什么时候被化妆师发现了，悄悄给她戴上了。
“好看吗？”
她转了个圈，裙摆扬起的弧度像盛开的花。作者“胡周小哈密”推荐阅读《锄下生金》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候鸟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
婚纱的蕾丝蹭过他的指尖，像云朵般柔软。
“好看”。
他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比田里刚摘的番茄还鲜亮。”
摄影师在一旁笑着催促：“新人这边请，刚好阳光好，去番茄棚拍几组吧。”
智能大棚里，熟透的番茄在枝头垂着，像挂了满棚的小灯笼。
红透的果实缀在枝头，像摄影师特意挂的布景。
不点提着婚纱裙摆走在田埂上，刚迈出两步，高跟鞋的细跟突然卡在泥土缝里，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哎哟！”
她拽着旁边的番茄藤稳住身形，回头瞪候鸟，“都怪你，非说要在番茄棚拍，这田埂哪是穿婚纱能走的？”
候鸟赶紧跑过来，蹲下身帮她拔鞋跟，手指被泥土蹭得发黑：“这不是想让婚纱照有‘我们的味道’嘛。
你看张日天那组，在城里影楼拍的，背景全是假花，哪有咱这真番茄接地气？”
他用力一拔，鞋跟“啵”地从泥里弹出来，溅了他一脸泥点。
不点看着他鼻尖的黑泥，突然笑出声，掏出纸巾想帮他擦，却被他躲开。
“别擦”。
候鸟沾着泥的手指在她鼻尖点了下，印出个小小的黑圆点，“这样才对称，像两颗长在一块儿的番茄。”
摄影师举着相机笑得手抖：“林总这浪漫，带着土腥味啊！”
正拍着，张日天抱着个泡沫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候鸟哥，德国那边发视频了，说想看咱拍婚纱照！”
他举着手机对准两人，屏幕里汉斯的金发在镜头前晃：“林，周小姐的婚纱真漂亮！就是…… 能不能让番茄也入镜？我们想看看未来要合作的‘伙伴’长啥样。”
不点刚摆好姿势，听见这话忍不住笑场：“汉斯先生，它们可害羞了，正躲在叶子后面看呢。”
她伸手摘下颗最红的番茄，举在脸颊旁，“您看这样行吗？算不算‘人与番茄的世纪同框’？”
候鸟突然指着她身后：“别动！”
不点吓了一跳，以为是虫子，猛地转身，婚纱裙摆扫过番茄藤，“哗啦”掉下来三颗熟透的番茄，正好砸在候鸟的西装口袋里。
“好家伙”。
他掏出口袋里的番茄，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流，“这是咱儿子提前送的‘改口费’？还挺沉。”
不点笑得首不起腰，婚纱领口的蕾丝都歪了：“什么儿子，说不定是女儿呢？你看这番茄多秀气。”
她拿起颗番茄往候鸟嘴边送，“尝尝？就当是喜糖了。”
候鸟张嘴要咬，摄影师突然喊：“等一下！”
他举着相机对准两人，“林总张嘴，周小姐递番茄，这画面绝了——
像不像新郎官急着吃新娘的‘爱心投喂’？”
正拍着，棚外突然传来大爷的吆喝：“小林！你们拍完没？这串番茄我要摘了装箱的！”
候鸟回头喊：“就差这颗‘主角’了，拍完给您当样品！”
他搂住不点的腰，偷偷在她耳边说，“等会儿拍完，咱把张日天按进番茄堆里，谁让他刚才害你笑场。”
不点掐了他一把，却被他攥住手腕：“别闹，摄影师正拍呢…… 哎！”
她的手一松，手里的番茄滚进候鸟的西装内袋，隔着衬衫硌得他肚子痒，“候鸟！你内袋要变成番茄酱工厂了！”
棚里的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番茄叶在风里沙沙响，像在跟着起哄。
摄影师看着取景器里的画面——
穿着婚纱的姑娘笑得眉眼弯弯，沾着泥的新郎官正低头帮她拂去裙摆上的草屑，两人身后，红透的番茄在绿叶间眨着眼，像无数个藏不住的小秘密。
“这组照片，得起名叫《番茄棚里的爱情》”。
摄影师按下快门，“保证比城里那些假布景鲜活一百倍！”
“这是用第一批出口番茄的种子做的”。
“等以后我们的番茄卖到全世界，就收集各地的种子，做一串世界项链。”
不点笑着点头。
镜头定格的画面里，红色的番茄、白色的婚纱、绿色的藤蔓，还有两人相握的手上那枚银戒，都浸在温暖的光里，像个被土地温柔包裹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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