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空像一块吸饱了水的灰布,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
林妙妙从出版社大楼出来时,天色己经彻底暗沉,空气里弥漫着暴雨将至的闷热和压抑。
编辑桃子姐对她刚交的《禁域孤岛》修订稿赞不绝口,谈影视改编也兴致勃勃,这本该让她心情雀跃。
可看着铅云低垂的天空,她的心却莫名地悬了起来——没带伞。
果然,刚走出大楼没几步,豆大的雨点就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起初还稀疏,转瞬间便连成了线,织成了幕!
狂风卷着冰冷的雨滴,如同无数细密的鞭子,劈头盖脸地抽打下来!
街上的行人瞬间慌乱地奔跑寻找避雨处。
林妙妙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把装着稿件的帆布包紧紧抱在怀里,试图用身体护住这些心血。
她狼狈地冲到路边一个狭窄的公交站台下。
站台顶棚根本挡不住被风裹挟的斜雨,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肩膀和后背,单薄的外套紧紧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帆布包也被雨水浸湿了一角,她心疼地用手去擦,却只是徒劳。
鞋子灌满了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噗嗤”的声响,冰冷黏腻。
雨势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站台里挤满了同样狼狈躲雨的人,空气混浊。
林妙妙冻得瑟瑟发抖,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嘴唇都有些发紫。
她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的雨幕,和被雨水冲刷得扭曲模糊的车灯,一股巨大的无助感涌上心头。
打车软件显示排队人数上百,公交车也迟迟不见踪影。
回“云顶天阙”的路,在暴雨中显得格外漫长而冰冷。
就在她冻得几乎麻木,抱着湿透的帆布包,茫然地看着雨幕发呆时——
一辆线条流畅、通体漆黑的宾利慕尚,如同破开水幕的黑色利箭,平稳而精准地停在了她面前的公交站台旁!
深色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顾珩那张轮廓分明、在昏暗雨幕中更显清冷矜贵的侧脸。
他穿着挺括的深灰色西装,一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目光透过雨帘,平静地落在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林妙妙身上。
他的出现太过突兀,与这混乱的暴雨和狼狈的公交站台格格不入。
林妙妙愣住了,抱着包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水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看着他,一时竟忘了反应。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条街和他医院或者顾氏的方向完全相反!
顾珩的目光在她湿透的头发、苍白的脸和被雨水浸透的外套上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身,探手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锁。
“嘀嗒”一声轻响,在嘈杂的雨声中几乎微不可闻。
随即,他那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来,简短得只有两个字:
“上车。”
林妙妙还在发怔,公交车进站的广播声和人群的推搡让她一个趔趄。
冰冷的雨水和拥挤的人群让她瞬间清醒。
她不再犹豫,抱着湿透的帆布包,狼狈地拉开车门,几乎是跌坐进副驾驶座。
车门关上的瞬间,外面世界狂暴的风雨声和人群的嘈杂瞬间被隔绝了大半。
车内温暖干燥的空气带着清冽的雪松香氛,瞬间包裹了她冰冷的身体。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牙齿咯咯作响。
顾珩没有立刻开车。
他侧过身,从后座拿起一条叠放整齐、质地柔软的深灰色羊绒毯,递到她面前。
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早有准备。
“擦擦。”
依旧是言简意赅的命令式口吻,听不出多少温度。
林妙妙有些受宠若惊,低声道了句“谢谢”,接过带着他体温余韵的柔软毯子,胡乱地擦拭着头发和脸上的雨水。
毯子吸水性很好,很快吸走了皮肤表面的冰冷,带来一丝暖意。
她小心翼翼地用毯子裹住自己还在发抖的身体,湿透的帆布包被她放在脚边,在昂贵的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顾珩这才启动了车子。
黑色的宾利平稳地滑入雨幕中的车流,雨刮器规律地左右摆动,刮开一片清晰的视野。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驱散着林妙妙身上的寒意。
她裹着毯子,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但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依旧很不舒服。
她有些局促地蜷缩在宽大的座椅里,尽量不弄湿更多地方,目光无意识地投向车窗外模糊流动的光影。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舒缓、清澈如水的钢琴旋律,如同山涧清泉般,悄无声息地在安静的车厢内流淌开来。
林妙妙擦拭头发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她几乎是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车载音响的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曲目信息:
肖邦:降E大调夜曲,作品9之2
这首曲子!
这是她写作时最喜欢单曲循环的曲子!
旋律宁静、深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和诗意,总能让她烦躁的心绪沉淀下来。
她从未在公寓里外放过,只在夜深人静戴着耳机独自聆听。
顾珩…
他怎么会放这首曲子?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漏跳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看向驾驶座的顾珩。
他依旧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线绷紧,神情是一贯的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随意地播放了一张CD。
窗外昏黄的路灯和车灯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勾勒出他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
“顺路。”
顾珩忽然开口,打破了车厢内流淌的钢琴声和有些微妙的气氛。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像是在解释一个既定事实,“刚好在附近处理点事。”
林妙妙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顺路?
她工作的出版社和顾珩的活动范围,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附近处理事?
什么样的“事”需要顾氏太子爷亲自冒这么大的暴雨来“附近”处理?
这显然是一个拙劣的借口。
一个顾珩式的、冰冷又别扭的借口。
但她没有拆穿。
她只是默默地收回了目光,重新裹紧了身上那条柔软的羊绒毯,将半张脸埋进带着他气息的温暖里。
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雨刷器有节奏地刮开雨幕,城市的霓虹在雨水中晕染成一片片迷离的光斑。
肖邦的夜曲依旧在车厢内静静流淌,温柔地包裹着沉默的两人。
每一个音符都像敲打在她心上。
这宁静而熟悉的旋律,这温暖干燥的空间,这看似冰冷却处处透着“恰好”的关怀(毯子、暖气、钢琴曲),以及那句欲盖弥彰的“顺路”……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复杂的悸动,悄然驱散了方才淋雨带来的刺骨寒意,也浸润了她心底那片因契约和阶级而始终干涸的角落。
她不再觉得冷,脸颊甚至开始微微发烫。
雨点密集地敲打着车顶,发出沉闷的声响。
而车内,只有肖邦的夜曲,在温暖的空气中,无声地诉说着比言语更动人的东西。
(http://www.220book.com/book/SKYP/)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