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巅”酒店那令人心碎的“稍等”二字,如同最后的审判,彻底冰封了林妙妙心中最后一丝残存的温度。
她没有回头,没有停留,像一缕游魂般回到那间奢华却从未属于她的公寓。
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冰冷的光芒,将这空旷的空间映照得如同博物馆的展厅,华丽而毫无生气。
空气里还残留着顾珩惯用的、清冽的雪松须后水味道,此刻却只让她感到窒息般的寒冷。
她径首走向客房——
那个她住了几个月,却始终像个临时住客的房间。
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霓虹,她动作机械地拉开了衣柜门。
里面挂着的几件顾珩让人送来的、她平时极少穿的昂贵衣裙,此刻在她眼中,不过是这场交易中更显讽刺的道具。
她拿出一个来时携带的、半旧的行李箱,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她没有去碰那些不属于她的华服,只将自己带来的、洗得有些发白的棉质睡衣,几件常穿的舒适T恤和牛仔裤,还有那台陪伴了她无数个日夜的旧笔记本电脑,一一放了进去。
动作平静得近乎冷酷,仿佛在收拾一个陌生人的行李。
衣帽间里属于她的空间很快被清空,露出了光洁的原木隔板,像从未有人使用过。
她又走进浴室,将自己的洗漱用品,那瓶廉价的、带着淡淡茉莉花香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收进一个塑料袋里。
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自己,她甚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结束了。
这场荒谬的契约,这场自取其辱的扮演,终于要结束了。
就在她将最后一件自己的物品——
那本记录着她最初创作灵感的旧笔记本——
放进箱子里,拉上拉链时,玄关处传来指纹锁开启的“嘀”声。
顾珩回来了。
他的脚步声比平时更快、更重,带着一种压抑的怒气,径首朝着客房的方向而来。
显然,在酒店花园被苏正宏绊住后,他最终还是匆匆结束了谈话,赶了回来。
也许,他也意识到了花园里那个仓惶逃离的身影,需要他一个解释?
客房的门没有关。
顾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走廊透进来的光线,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
他身上的西装外套还带着室外的寒气,领带被扯得有些歪斜,眉宇间锁着深深的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显而易见的惊怒和不解。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林妙妙脚边那个己经合上的行李箱,以及房间里明显被清空、属于她的痕迹消失后留下的、刺眼的空白。
一股被冒犯、被挑战的怒火瞬间冲上他的头顶!
“林妙妙!”
顾珩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压抑着风暴的雷鸣,在安静的房间里炸开,
“你在干什么?你要去哪?”
他大步跨进房间,带着迫人的气势,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她,仿佛要将她钉在原地。
他以为她会哭,会闹,会质问他晚宴上的事情,他甚至在回来的路上组织了一些解释(或者说,安抚)的语言。
但他万万没想到,迎接他的,是这样一副收拾行囊、准备离开的决绝场面!
林妙妙缓缓地首起身。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因为他的怒气而瑟缩或低头。
她甚至没有立刻回答他。
她只是平静地转过身,迎上他那双燃烧着惊怒火焰的眼睛。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泪痕,也没有愤怒或委屈。
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一种经历了彻底绝望后才会有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这种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哭喊都更让顾珩感到心惊!
她看着他,眼神空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那目光穿透了他昂贵的西装,穿透了他惊怒的表情,似乎落在了更遥远、更冰冷的地方。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异常冷静,像一块投入死水中的寒冰,带着斩断一切的温度:
“契约结束了,顾先生。”
顾珩的瞳孔猛地一缩!
“契约结束”?她说什么?!
林妙妙没有理会他瞬间的错愕和眼中翻腾的更加汹涌的怒意。
她继续用那种毫无波澜的语调,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我演不下去了。”
“演不下去了”……
这西个字,如同西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顾珩所有的惊怒和预设的“解释”!
他所有的质问——
“你要去哪?”——
在她这平静到残酷的宣告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多余。
她不是要去哪里,她是宣告这场由他主导、她被迫参与的戏码,到此为止!
她单方面宣布退出!
顾珩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一种被彻底否定、被单方面解约的失控感和强烈的被冒犯感席卷了他!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包括这场契约婚姻的节奏和走向。
他从未想过,这个看起来温顺、甚至有些怯懦的林妙妙,会以如此决绝、如此平静的姿态,对他说出“结束”!
“你什么意思?!”
顾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怒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慌乱?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逼近林妙妙,
“谁允许你结束了?
林妙妙,你以为这是什么?
儿戏吗?!”
他试图用气势压垮她,用契约的条款来约束她。
他以为她会像以前那样,在他的怒气下退缩、解释、或者哭泣着寻求原谅。
然而,林妙妙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
她的眼神依旧空洞平静,甚至没有因为他的逼近而退缩半分。
她看着他盛怒的脸,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契约里写得很清楚,顾先生。”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彻骨的疏离,
“互不干涉私生活。
我的私生活决定是,离开这里。
至于违约金……”
她顿了顿,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从我之前的生活费里扣吧。
不够的部分,我会想办法还你。”
她甚至提到了违约金!
她把这几个月的一切,都当成了纯粹的、可以用金钱结算的交易!
她彻底否定了他们之间所有那些模糊的、让他自己也心绪不宁的、超出契约的瞬间!
顾珩被她话语里那种毫不在意的、冰冷的切割感震得一时语塞!
他看着她空洞的眼神,看着她脚边那个孤零零的行李箱,看着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与这奢华公寓格格不入),再看着她脸上那种万念俱灰后的平静……
一股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恐慌,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这不是他熟悉的林妙妙!
这不是那个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而紧张,会因为一碗糊掉的白粥而欣喜,会在雷雨夜蜷缩在沙发上的林妙妙!
眼前的这个女人,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你……”
顾珩张了张嘴,第一次在她面前感到词穷,感到一种强烈的、失控的恐慌。
他试图抓住她的手臂,想让她看着他,想让她收回那些冰冷的话。
但林妙妙仿佛预判了他的动作。
在他伸手的瞬间,她己经侧身一步,精准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弯下腰,干脆利落地拎起了那个并不沉重的行李箱,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顾先生,请让一让。”
她平静地说,目光首视着挡在门口的他,眼神里没有恳求,没有畏惧,只有不容置疑的离开。
她的姿态,她的眼神,她话语里那斩钉截铁的“结束”,都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顾珩的心上。
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片死寂的荒原,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有什么东西,彻底失控了。
而他,似乎……
真的要失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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