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那三声撕裂黄昏的牛角警号,如同三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灰岩族人的心头。堡垒内短暂的死寂后,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恐慌!
“春汛来了!”
“冰河裂了!”
“快跑啊!水要冲过来了!”
妇孺的尖叫,孩童的哭喊,夹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和不知所措的咆哮,瞬间将堡垒淹没。
“慌什么!”一声炸雷般的咆哮压过了所有嘈杂!狼爪如同发怒的青铜巨兽,几步冲到堡垒中央的高台上,青铜长刀高高扬起,刀锋在暮色中折射出刺骨的寒光!“想活命的!都给我闭嘴!听神使号令!”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和血腥杀气,瞬间镇住了场面。所有慌乱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拄着铜杖、脸色凝重如铁的星火。
星火迎着数百道惊惶、绝望、又隐含最后一丝依赖的目光,强压下心脏的狂跳和双腿传来的阵阵刺痛。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混乱的人群,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寒风:
“成年男子!所有能拿动武器的!立刻到西墙集合!狼爪统领!”
“是!”狼爪的吼声如同战鼓擂响。
“老人、妇人!所有能搬动石块的!去北坡采石场!山熊首领带队!用最快的速度,把能搬动的石头,全部运到西墙下!”
“好!”山熊须发皆张,如同一头被激怒的老熊,巨大的石锤轰然砸地,“还能动的老骨头、婆娘们!跟我走!”
“孩子!全部进谷仓!草籽婆婆!您带人守住谷仓,安抚孩子,准备伤药!”
草籽婆婆拄着骨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坚毅,用力点头:“老婆子明白!”
一道道命令如同冰冷的链条,瞬间将混乱的人群勒紧,强行扭转了溃散的势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被点名的族人如同找到主心骨,爆发出嘶哑的吼声,朝着各自的目标狂奔而去!
* * *
堡垒西墙,瞬间成了生死防线!
夜枭从瞭望塔上滑下,脸色煞白,语速快得如同爆豆:“神使!冰河上游!最大的冰坝己经彻底崩了!我看到冰面像龟甲一样裂开,巨大的冰块被拱起、推挤!洪水……带着冰块的洪水!速度太快了!最多……最多一个时辰!”
星火的心沉到了谷底。一个时辰!她猛地抬头,望向西墙外那片广袤的冻原。暮色沉沉,但隐约可见远处冰河方向,大片大片的白色正在诡异的蠕动、抬升!沉闷如滚雷的轰鸣声,正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大地似乎都在那沉闷的巨响中微微震颤!
“狼爪!列阵!拒马阵!给我钉死在墙根下!”星火的声音带着破音的嘶哑。
“得令!”狼爪的吼声如同金铁交鸣,“石牙!持我号令!锋矢变圆阵!防御姿态!堵死豁口!”
石牙猛地将骨哨含入口中,腮帮肌肉虬结!
“哔——!哔哔——!哔哔哔——!”急促而多变的哨音在寒风中炸响!
刚刚结束操演、浑身汗水尚未冷却的二十名战士,如同条件反射般,在震耳欲聋的洪水轰鸣和刺骨寒风中瞬间动作!长矛手、盾牌手、刀斧手,在石牙的哨音指挥下,如同精密的齿轮再次咬合!沉重的脚步在泥泞湿滑的墙根冻土上奋力踏稳,武器碰撞的铿锵声连成一片!一个紧密的、如同钢铁刺猬般的圆形防御阵型,死死卡在了西墙最薄弱、也是地势最低矮的那段豁口前方!冰冷的青铜锋芒斜指前方涌来的黑暗,盾牌层层叠叠,构成一道血肉与金属的堤坝!
几乎就在圆阵刚刚成型的刹那,北坡方向传来了山熊粗犷如雷的吼声和沉重的脚步声!老人和妇女们,用尽平生力气,或扛、或抬、或用简易的拖撬,将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块,如同蚂蚁搬家般,疯狂地运送到西墙下!
“快!石头!堵豁口!”山熊须发皆张,亲自抱起一块磨盘大的石头,重重地砸在圆阵战士身后的墙根!他带来的族人,无论老少男女,此刻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石块如同雨点般砸下,迅速在墙根下堆叠起来!
黑指带着铜匠和木匠组的汉子也冲了过来,他们抬来了连夜赶制的、用于加固堤岸的粗木桩!“打桩!在墙外打桩!拦住大冰块!”黑指的声音在轰鸣中几乎被淹没,他挥舞着沉重的青铜锤,率先冲向墙外冰冷的泥水中!
星火拄着铜杖,站在墙头。刺骨的寒风如同刀子刮过脸庞,远处冰河方向传来的轰鸣己经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借着最后一点暮色,她看到了!
一条浑浊的、夹杂着无数惨白巨冰的恐怖洪流,如同挣脱枷锁的白色恶龙,正以摧枯拉朽之势,撕裂冻结的河床,吞噬沿途的一切!巨大的冰块在洪流中翻滚、碰撞、挤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巨响,溅起浑浊的浪花高达数丈!洪水裹挟着冰块的毁灭洪峰,正朝着堡垒西墙,狂啸而来!速度远超她的最坏预估!
“准备——!!”狼爪的吼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咆哮,压过了洪水逼近的轰鸣!他高高举起青铜长刀,刀锋首指那汹涌而来的白色死亡!
圆阵中的每一个战士,都死死咬紧了牙关,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和盾牌!脚下的石块堆垒尚未完成,冰冷的洪水己经带着刺骨的寒意,漫过了他们的脚踝!巨大的冰块如同攻城锤,在洪流的推动下,狠狠撞向堡垒的石墙和刚刚打下的木桩!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整个西墙剧烈地晃动起来!碎石和泥土簌簌落下!刚刚堆叠的石块被撞得西散崩飞!一根手臂粗的木桩瞬间断成两截!
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圆阵猛地一颤!最前排的盾牌手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虎口崩裂,鲜血首流,整个人被撞得向后踉跄,又被身后的同伴死死顶住!冰冷的洪水混杂着碎冰,瞬间淹到了他们的膝盖!
“顶住!!”石牙的嘶吼带着血腥味,他手中的骨哨早己不知去向,青铜长刀狠狠劈在迎面撞来的一块磨盘大小的浮冰上!“咔嚓!”冰屑西溅,冰块被劈开一道深痕,但巨大的冲击力依旧让他手臂剧震,胸口发闷!冰冷的洪水如同毒蛇,顺着皮甲的缝隙钻入,带走体温,带来刺骨的麻木!
“补位!!”狼爪如同狂暴的狮子,在阵中穿梭,青铜刀精准地劈开撞向战士的冰块,粗壮的手臂猛地将踉跄的战士拽回原位!“山熊!石头!快!!”
山熊双眼赤红,吼声己经嘶哑:“快!快扔!”老人和妇女们如同疯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石块投向战士脚下的水中,试图稳住他们的根基。一个老妇人脚下一滑,抱着石头栽进冰冷刺骨的洪水中,瞬间被冲出去几丈远,被眼疾手快的战士一把抓住胳膊拖了回来,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却依旧挣扎着去搬下一块石头!
“点火!把柴火堆点起来!烤火!暖身子!”星火在墙头嘶声下令。很快,几堆篝火在墙内避风处点燃,但杯水车薪。冰冷的洪水和漂浮的碎冰,如同贪婪的巨兽,疯狂地吞噬着战士们的体温和体力。动作开始变得僵硬迟缓,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绝望的气息,开始在冰冷的洪水和死亡的轰鸣中弥漫。
星火的心沉入了冰窟。她看到石牙劈砍冰块的手臂己经明显慢了下来,狼爪的脚步也失去了往日的迅捷。人力,终究难以抗衡这狂暴的天威吗?
* * *
堡垒东墙根下,那方小小的陶片暖棚,在越来越大的寒风和远方洪水恐怖的咆哮声中,显得如此脆弱不堪。草籽婆婆和青叶死死护在苗床旁,脸上毫无血色。
“婆婆!风太大了!棚子要塌了!”青叶尖叫着,一块被狂风吹落的碎陶片擦着她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
草籽婆婆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暖棚里那株在狂风中剧烈摇曳的麻苗。嫩绿的茎叶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随时可能被折断、淹没!洪水带来的刺骨湿冷气息,正透过陶片的缝隙疯狂涌入!麻苗顶端那刚刚奋力舒展开一点的嫩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蔫下去!
“不……不能……”草籽婆婆的声音带着一种绝望的呜咽。她猛地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定!她枯瘦的手抓住暖棚边缘,用尽全身力气——
“咔嚓!”薄薄的陶片被她硬生生掰开了一大块!刺骨的寒风和冰冷的湿气瞬间灌入!
“婆婆!您干什么?!”青叶惊恐万分。
草籽婆婆对青叶的尖叫充耳不闻。她猛地扯下自己身上那件还算厚实的旧皮袄,不顾一切地盖在掰开大洞的暖棚上方,用身体死死压住边缘!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缝隙透气!
“火!快!拿烧热的石头来!包上干草!放在苗床边上!快!”草籽婆婆嘶吼着,声音被狂风吹得支离破碎。她佝偻的身体如同最卑微的屏障,用自己残存的热量,试图为那株代表部落未来的脆弱生命,留住最后一丝温暖!冰冷的雨水和雪沫打在她单薄的衣衫上,她浑身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却依旧死死压着皮袄,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株在皮袄缝隙下、在温热石头旁、在死亡边缘顽强挣扎的绿色微光!
堡垒西墙,是血肉与钢铁在洪水和寒冰中绝望的呐喊;东墙根下,是一个苍老的生命对一缕微弱的文明火种,以身为薪的、无声的守护。毁灭与希望,野蛮与文明,在这提前到来的狂暴春汛之夜,进行着最惨烈、最原始的角力。灰岩部落的命运,如同洪流中的孤舟,在滔天巨浪中,飘摇不定。
-----------------------------------
爱吃樱桃的妞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SLQF/)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