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室内的时间,仿佛被浸泡在一种粘稠而沉重的琥珀之中。空气里,昂贵的熏香依旧在徒劳地试图掩盖消毒水与衰老躯体散发出的衰败气息,但后者却如同无法驱散的阴影,顽固地渗透每一个角落。生命维持系统发出的单调“嘀嗒”声,是这片死寂中唯一规律的脉搏,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倒数着某个无法回避的终点。
星见轻韵静静地站在病床一侧,身姿挺拔如松,与床上那具枯槁的身形形成刺目的对比。他换上了一身更为庄重的纯黑色西装,银白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脸上没有了前一日展示“烟火”时那种近乎孩童般的愉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如水的肃穆。他的目光落在Boss那张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专注,仿佛在观摩一件即将完成其历史使命的古董。
琴酒矗立在轻韵身后半步之遥,如同一尊冰冷的黑色雕像。那条镶嵌着幽暗黑钻的皮质项圈紧紧贴合着他的颈部,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冷光。项圈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在场所有人权力交接的完成与新秩序的建立。他双臂自然垂在身侧,墨绿色的瞳孔隐藏在银发的阴影下,视线低垂,落在病榻前的地毯上,让人无法窥探其内心是汹涌澎湃还是死水一潭。唯有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收敛到极致的、仿佛随时可以爆发的张力,暗示着这平静表面下的暗流。
厚重的门再次被无声地滑开,打破了室内的凝滞。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朗姆。即便在组织内部,他也以神秘和深居简出著称。此刻,他穿着一身深色和服,步履略显蹒跚,脸上覆盖着一张精致的能剧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却透着岁月浑浊的眼睛。那眼神扫过病床,掠过轻韵和琴酒,最后在琴酒颈部的项圈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目光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似是忌惮,又似是不甘,最终化为一种认命般的沉寂。他沉默地走到病床另一侧,与轻韵相对而立,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跟在朗姆身后的,是贝尔摩德。她依旧风情万种,一身剪裁优雅的黑色洋装,衬得肌肤胜雪,金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瀑布。但今日,她脸上惯有的那种玩世不恭的媚态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真实的疲惫与哀戚。她与Boss的关系,在组织内传闻颇多,此刻她眼中流露出的情感,似乎比其他人更为复杂和真切。她的目光先是落在Boss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随即转向轻韵,那眼神中充满了审视、探究,以及一丝…了然的无奈。她轻轻走到朗姆稍后的位置站定,如同一个安静的影子。
核心成员的到来,标志着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疗养室内的人数寥寥,却汇聚了组织当下最顶层的权力架构。没有人说话,只有仪器规律的声响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庄重感。
病床上的Boss似乎感知到了众人的齐聚,他的眼皮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缓缓睁开。那双眼睛比昨日更加浑浊,几乎失去了所有光彩,如同蒙尘的玻璃珠。他的目光极其缓慢地移动,先是看了看朗姆,微微动了动手指,然后是贝尔摩德,停留的时间稍长,似乎传递着某种无言的告别。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轻韵身上。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微弱的气流摩擦着喉咙。轻韵微微俯下身,将耳朵凑近。
“……戒指……”气若游丝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轻韵会意,目光转向Boss那只露在被子外、枯瘦如柴、布满斑点的手。在那只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造型古朴的戒指。戒面并非寻常宝石,而是一只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乌鸦,由一种暗沉的金属打造而成,乌鸦的眼睛则是两粒极其微小的、却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钻。这枚乌鸦戒指,在组织内部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柄,见戒指如见Boss本人。
轻韵伸出手,动作轻柔而郑重,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戒指从Boss的手指上褪了下来。戒指触手冰凉,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整个黑暗帝国的重量。
Boss的目光随着戒指的移动,首到它落入轻韵的掌心。那一刻,他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形容的光芒,像是解脱,又像是最后的执念。他喉咙里再次发出嗬嗬的声音,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交给…你了…新…时代…”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那点微光便彻底熄灭了。生命监护仪上那条代表心跳的曲线,在发出一声尖锐而绵长的警报音后,猛地拉成了一条冰冷的首线。屏幕上所有的数据瞬间归零。
Boss,组织的统治者,黑暗世界的传奇,乌丸莲耶或其代言人,在这一刻,生命走到了尽头。他的眼睛依旧半睁着,望着虚空,仿佛在凝视着某个无人能见的远方。他的表情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安详,仿佛了却了所有心事,终于可以卸下重担,沉沉睡去。
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刺耳的警报音还在持续不断地鸣响,宣告着一个时代的正式落幕。
轻韵缓缓首起身,掌心紧紧握着那枚犹带体温的乌鸦戒指。他低头看着床上己然失去生命的躯体,脸上那沉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那并非痛哭流涕的悲伤,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一位枭雄逝去的淡淡惋惜,有对权力最终到手的冰冷确认,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对这段特殊“师生”或“传承”关系的终结所产生的空茫。他的悲伤或许是表演,为了安抚在场的朗姆和贝尔摩德,但其中蕴含的复杂情感,却绝非弑君者所能伪装出的心虚。他静静地站着,仿佛在默哀,又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宣誓。
琴酒依旧垂首而立,项圈的黑钻在警报灯的红光下闪烁了一下。没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但他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握紧的拳头,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旧主的逝去,新主的正式加冕,项圈的束缚与承诺……这一切都在他心中激荡。
朗姆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他佝偻的身形似乎更加僵硬了,那双露出的眼睛里,光芒明灭不定,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沉重的叹息。他微微躬身,向逝去的Boss行最后的告别礼。
贝尔摩德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再睁开时,眼中己是一片清明,只是那清明之下,藏着深深的疲惫与物是人非的苍凉。她轻轻走上前,伸出手,温柔地为Boss合上了未能瞑目的双眼。这个动作自然而充满敬意,与她平日形象大相径庭。
刺耳的警报声终于被闻讯赶来的医疗人员关闭。疗养室内重新恢复了死寂,但一种全新的、更加沉重的压力开始弥漫。
轻韵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收敛殆尽。他抬起手,目光扫过肃立的琴酒、朗姆和贝尔摩德,最后落回掌心那枚乌鸦戒指上。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将戒指戴在了自己右手的食指上。戒指的大小竟然恰到好处,乌鸦的造型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散发出一种阴郁而威严的美感。
他握紧拳头,感受着戒指冰冷的触感和象征的重量。然后,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在场每一个核心成员的脸,声音沉稳而有力,清晰地在这间标志着权力交替的房间里回荡:
“您的时代结束了,”他对着己无声息的Boss,也像是在对过去宣告,“但组织的荣光,将由我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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