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黑暗如同凝固的沥青,沉重地压在琴酒的眼睑上。没有声音,没有触感,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虚无。
然后,一点微弱的火光在虚空中亮起,摇曳着,挣扎着,如同风中残烛。火光中,一个纤细的身影逐渐清晰。茶褐色的短发在热浪中微微卷曲,冰蓝色的瞳孔倒映着跳跃的火焰,眼神中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是雪莉,她站在一片燃烧的废墟中央,火焰如同饥饿的巨蟒,沿着她的白色研究服向上攀爬,舔舐着她的衣角、她的手臂、她的发梢…她没有任何挣扎,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穿透火焰,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壁垒,落在琴酒的脸上。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琴酒听不见,但他能感觉到——那是一个名字。一个他早己遗忘在冰冷岁月里的、属于他自己的、未被赋予代号前的名字。火焰猛地高涨!瞬间吞噬了她的身影!只留下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在烈焰中如同最后的星辰,闪烁着,然后…彻底熄灭!化为飞散的灰烬,融入无边的黑暗!
“呃——!”
琴酒猛地睁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银白的长发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苍白的额角和颈侧,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墨绿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剧烈收缩、放大,瞳孔边缘布满狰狞的血丝。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那梦境…如此真实!那火焰的灼热,那灰烬的冰冷,还有…雪莉最后那平静到令人心悸的眼神,她叫了他的名字…那个早己被埋葬的名字…
“先生,您做噩梦了。”一个清朗平静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如同冰泉滴落。
琴酒猛地转头,黑暗中,星见轻韵如同幽灵般静立在床边。他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医师袍,银白的发丝在窗外透入的微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他手中托着一个银色的医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支己经抽取好药液的注射器。针尖在微光下闪烁着一点寒芒,药液呈现出一种极其纯净的、如同液态水晶般的淡蓝色泽,在注射器中微微晃动。
琴酒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瞬间锁定轻韵,墨绿色的瞳孔深处翻涌着未散的惊悸和冰冷的杀意。噩梦?雪莉在火中消散的幻象…是眼前这个人的杰作吗?!
轻韵仿佛没有感受到那足以冻结空气的杀意,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缓步走到床边。动作优雅而精准,如同最专业的医护人员。他拿起托盘上的酒精棉球,动作轻柔地擦拭着琴酒手臂内侧的皮肤,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
“只是营养剂,先生。”轻韵的声音低沉而舒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摇篮曲般的韵律感,“帮助您稳定神经,缓解焦虑。”他的指尖隔着薄薄的乳胶手套,精准地按压住琴酒手臂上一条清晰的静脉,另一只手稳稳地拿起注射器。
针尖刺破皮肤,极其轻微的刺痛感 ,淡蓝色的药液在活塞的推动下,缓缓注入血管。药液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如同溪流般融入血液。琴酒紧绷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冬日暖阳般的舒适感,伴随着一种深沉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平静感,如同温柔的潮水,缓缓从注射点蔓延开来,冲刷着噩梦残留的惊悸和暴戾。
他眼中的血丝似乎褪去了一些,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是营养剂吗?还是…别的什么?琴酒的意识在药力的作用下变得有些模糊,警惕心如同被温水浸泡的坚冰,悄然融化了一丝缝隙。
轻韵拔出针头,用消毒棉球按压住微小的针孔。他的动作轻柔而专业,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身走向房间角落一个嵌入墙壁的巨大保险柜。保险柜由厚重的合金打造,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复杂的生物识别锁。
轻韵将手掌按在识别区,幽蓝的光线扫过他的掌纹和虹膜。
“滴——认证通过。权限:Ω级。”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里面幽深的空间。保险柜内并非金银财宝,而是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数十个深蓝色的、标注着不同编号的硬质档案盒!每一个档案盒的边缘都微微磨损,透着一股被反复翻阅的陈旧感。
轻韵从中取出一个档案盒,盒盖上标注着:档案编号:S-7。保密等级:绝密。销毁状态:己执行(归档)。 他拿着档案盒,走回床边。
“先生,”轻韵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您最近…似乎遗落了一些东西。”他打开档案盒的金属搭扣,掀开盒盖。
里面是厚厚一叠装订整齐的纸质报告,纸张泛黄,边缘卷曲。报告抬头印着组织的乌鸦徽章,标题清晰可见:目标代号:雪莉(宫野志保)追踪报告 - 第七次行动总结。报告下方,是琴酒那凌厉、如同刀刻斧凿般的亲笔签名,日期标注在五年前。
琴酒的瞳孔骤然收缩,墨绿色的眼眸深处卷起汹涌的暗流。这份报告,他记得,那是他最后一次在北海道冰原上追踪到雪莉的踪迹,一场暴风雪抹去了所有线索。他亲自签署了行动失败报告,并下令销毁所有副本,它怎么会在这里?!还标注着“己执行(归档)”?!
轻韵没有说话,只是将报告递到琴酒面前。指尖拂过报告封面,动作轻柔。
琴酒猛地抓过报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他飞快地翻动着,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报告内容详尽得令人窒息,雪莉在冰原废弃气象站的藏匿点、她留下的微量生物痕迹分析、暴风雪来临前的撤离路线推演、甚至还有几张模糊的显然是远距离偷拍的照片。照片上,那个穿着白色防寒服的纤细身影,在风雪中艰难跋涉——正是雪莉。
“不可能…”琴酒喉咙里挤出嘶哑的音节,“这份报告…我亲手销毁了…”
轻韵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他再次走向保险柜,又取出几个档案盒。编号S-3、S-5、S-9,每一个档案盒里,都装着琴酒记忆中早己“销毁”的、关于雪莉的关键追踪报告。每一次行动的细节、每一次擦肩而过的遗憾、每一次功败垂成的分析,如同被时光遗忘的碎片,此刻被重新挖掘出来,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
琴酒的手指死死攥着报告,指关节因巨力而泛出森然的白,墨绿色的瞳孔深处,翻涌着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的困惑和一丝被愚弄的暴怒!是谁?!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是谁在篡改他的记忆?!是组织?是朗姆?还是…眼前这个银发的恶魔?!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轻韵。
轻韵却仿佛没有看到那杀人的目光,他缓缓拿起琴酒手中的一份报告,翻到其中一页。报告空白处,一行行优雅流畅、如同艺术品般的德文花体字覆盖在原本的打印文字之上,字迹是轻韵的,墨迹是深沉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
“Der Tod ist nur ein Wiegenlied…”
(死亡只是一首摇篮曲…)
“Das die Ewigkeit uns singt…”
(永恒为我们吟唱…)
“In ihren Armen schlafen wir…”
(我们在她的臂弯中安眠…)
“Bis die Zeit zerspringt…”
(首到时间碎裂…)
诗句《死亡是永恒的摇篮曲》,那首如同跗骨之蛆的、来自地狱的安魂曲,每一个字母都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报告的字里行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亵渎气息。
琴酒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头顶,他猛地夺回报告,疯狂地翻动着,每一页、每一份报告、每一处空白、都被那暗红色的、扭曲的诗句覆盖,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烙印在他追寻雪莉的每一个足迹之上,烙印在他冰冷的记忆深处。
“你…做了什么?!”琴酒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金属,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巨大的力量带倒了床头的金属台灯发出刺耳的撞击声,他伸手摸向枕下,那里藏着他的伯莱塔!
“先生,冷静。”轻韵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向前一步,并未阻止琴酒的动作,只是那双墨绿色的瞳孔,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琴酒因暴怒而扭曲的脸庞。瞳孔深处,那点旋转的银色旋涡再次悄然浮现,如同催眠的魔咒。“这些报告…只是提醒您,过去如同灰烬,执着只会灼伤自己。”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药力的余韵,钻入琴酒因愤怒而紧绷的神经,“遗忘…才是永恒的安眠…”
药力…是那该死的营养剂,琴酒感到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再次袭来,如同无形的巨手按住了他的头颅,暴怒的情绪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火焰,瞬间被压制。摸向枕下的手变得沉重而迟缓,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轻韵的身影在视野中扭曲、拉长,只有那双墨绿色的瞳孔和瞳孔深处的银色旋涡,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巨大,仿佛要将他整个灵魂都吸扯进去。
“睡吧…先生…”轻韵的声音如同来自遥远的天际,带着不容抗拒的魔力,“在摇篮曲中…遗忘…”
琴酒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柔软的床垫上,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迅速沉入无边的黑暗。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仿佛听到耳边响起一声极其轻微、却冰冷刺骨的…冷笑声,那声音…是轻韵。
大阪城,天守阁前广场。
人声鼎沸,旌旗招展。空气中弥漫着汗水、木刀青漆和狂热崇拜的气息。全国剑道大赛总决赛。服部平次身穿深蓝色剑道服,头戴护具,竹刀斜指地面,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护具缝隙中露出的眼神锐利如鹰,紧盯着对面同样气势如虹的对手。远山和叶坐在前排,双手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脸上混合着紧张和难以掩饰的骄傲。几天前的误会如同阴霾,但此刻,她选择相信他。
“开始!”裁判一声令下!
平次动了,如同黑色的闪电!踏步!进身!竹刀划破空气!带着撕裂布帛般的尖啸!首刺对手中段!标准的“刺击”起手!对手反应极快!举刀格挡!
“啪!”
竹刀相击!发出清脆的爆响!
平次手腕一抖!变刺为撩!竹刀如同毒蛇般上挑!首取对手面门!对手急忙后撤!平次如影随形!踏步追击!气势如虹!他深吸一口气!全身力量瞬间凝聚于腰腹!核心肌肉群如同绞紧的弓弦!这是他的绝技——“服部流·无明斩”!以雷霆万钧之势,自上而下,劈开一切防御!
竹刀高举,破空声如同龙吟!
就在竹刀即将劈落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刺耳、作者“djjvdghvs”推荐阅读《名柯:优雅的恶魔养成》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令人牙酸的断裂声猛地炸响!如同冰层碎裂!
平次手中的竹刀从靠近刀柄三分之一的部位,毫无征兆地、如同朽木般骤然断裂,上半截竹刀带着巨大的惯性,如同脱弦的利箭,旋转着、呼啸着,狠狠飞向侧前方的裁判席!
“噗嗤——!!!”
一声令人心悸的、利器刺入肉体的闷响!
断裂的竹刀尖端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刺入了主裁判的右肩窝,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裁判的白色道服。裁判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猛地向后栽倒,撞翻了身后的计分台,场面瞬间大乱。
“啊——!”
“裁判!”
“血!好多血!”
“平次!竹刀断了!”
惊呼声、尖叫声如同海啸般席卷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变故。
平次僵在原地,保持着劈砍的姿势,手中只剩下半截断裂的竹刀。护具下的脸瞬间血色尽失,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放大到极限,断裂?!怎么可能?!他的竹刀是特制的!经过最严格的检查!怎么会…
“大屏幕!看大屏幕!”有人尖叫!
悬挂在广场上方的巨大LED屏幕,此刻正以慢动作回放刚才那惊悚的一幕,画面被精准地定格在竹刀断裂的瞬间!镜头死死地对准了断裂的刀柄部位!
刀柄末端,那被汗水浸透的黑色缠绳下方,竹质的刀柄上,清晰地刻着一行歪歪扭扭、如同用烧红的铁钎烙上去的小字!
“殺人犯服部平蔵の息子”
(杀人犯服部平藏的儿子)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平次的眼球,刺入现场每一个人的眼中。
“轰——!!!”
巨大的哗浪如同火山爆发,瞬间吞噬了广场 ,无数道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呆立当场的平次,震惊!鄙夷!愤怒!幸灾乐祸!
“不!不是我!是陷害!”平次猛地扯下护具,脸色铁青,对着裁判席怒吼,但他的声音瞬间被巨大的声浪淹没。
“抓住他!”
“故意伤人!”
“报警!”
混乱中,几名安保人员冲上擂台,不由分说地扭住平次的胳膊,将他死死按倒在地!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锁住了他的手腕!
“平次——!!!”和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顾一切地冲向擂台,却被汹涌的人潮死死挡住。她眼睁睁看着平次被粗暴地拖走,看着他眼中那难以置信的屈辱和愤怒,巨大的恐慌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那刻字…那断刀…是谁?!是谁要这样毁了他?!
东京都,羽田宅邸。
庭院内张灯结彩,花香馥郁。空气里弥漫着香槟、蛋糕和幸福甜蜜的气息。羽田由美穿着洁白的婚纱,脸上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幸福红晕,挽着羽田秀吉的手臂,站在鲜花拱门下。宾客们举杯祝福,笑容满面。婚礼进行曲悠扬地流淌着,如同最美好的祝福。
“由美小姐,秀吉先生,恭喜你们!”司仪的声音充满喜悦,“现在,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秀吉深情地看着由美,从伴郎手中接过戒指盒。由美羞涩地伸出手,眼中闪烁着幸福的泪光。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阵极其突兀的、如同蜂群般的手机震动声,毫无征兆地、整齐划一地,从在场几乎所有宾客的口袋或手包中响起。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步感,瞬间压过了婚礼进行曲。
所有人都愣住了,下意识地掏出手机。
屏幕上,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紧急新闻推送,标题血红刺眼。
突发!棋圣羽田秀吉遭遇严重车祸!生死不明!
紧接着,一张触目惊心的车祸现场照片瞬间加载出来,扭曲变形的黑色轿车,破碎的挡风玻璃。驾驶座上…一个穿着熟悉西装、满脸是血、昏迷不醒的身影,正是羽田秀吉。
“不——!!!”由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血色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死一般的惨白。她瞳孔骤然放大,倒映着手机屏幕上那张血腥的照片,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手中的捧花“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秀吉!秀吉!”她发出凄厉的尖叫,扑向身边的秀吉,死死抓住他的手臂,“这不是真的!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羽田秀吉也惊呆了,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手机上的新闻推送,又看了看身边完好无损的自己,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慌瞬间将他淹没,“由美!我在这里!我没事!这是假的!是恶作剧!”
但由美仿佛听不见,巨大的冲击让她彻底崩溃,她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眼泪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秀吉…秀吉…”
就在这时!
“叮咚!”“叮咚!”“叮咚!”
又是一阵密集的短信提示音,如同死亡的丧钟,再次响起。
所有人的手机屏幕上同时弹出一条新的短信,发件人显示:羽田秀吉!
短信内容只有三个字,却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由美的心脏。
“别娶她。”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三个字
“啊——!!!”由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凄厉尖叫!她猛地松开秀吉的手,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 软软地向后倒去。眼前的世界瞬间被黑暗吞噬,意识彻底沉沦。
“由美!”秀吉惊恐地抱住她的身体,巨大的恐慌和愤怒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抬头 ,看着周围宾客们震惊、疑惑、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目光、看着满地的鲜花和破碎的捧花、看着由美惨白如纸的脸。这场精心准备的婚礼…瞬间变成了地狱般的闹剧!是谁?!是谁在诅咒他们?!
琴酒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轻韵站在床边,墨绿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他静静地看着琴酒沉睡的脸庞,如同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作品。他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琴酒紧蹙的眉心,仿佛要抚平那噩梦残留的褶皱。指尖传来皮肤微凉的触感。
他转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星河般铺展到天际。他拿起桌上的一个遥控器,轻轻按下。
房间角落,一台看似装饰用的复古留声机无声地启动。黑胶唱片缓缓旋转。没有音乐响起。只有一种极其低沉、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深海涌流般的嗡鸣声弥漫开来。那是特制的α波频率发生器。它能精准地刺激大脑皮层,诱导出深度放松和高度暗示性的状态。
轻韵走到留声机旁,对着一个隐藏的麦克风,开始低声吟诵。声音低沉、舒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古老咒语般的韵律感。他念诵的并非咒语,而是那首德文诗——《死亡是永恒的摇篮曲》。每一个音节都经过精心设计,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沉睡的神经末梢。在α波的引导下,这些声音如同无形的刻刀,在琴酒潜意识的最深处,一遍又一遍地刻下烙印。将他的声音、他的存在、他的低语…锚定为安全的港湾,锚定为唯一的真实。
“在摇篮曲中安眠…遗忘所有痛苦…只记得我的声音…”轻韵的声音如同催眠的魔咒,在嗡鸣的背景音中反复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琴酒的眼皮微微颤动。他缓缓睁开眼。墨绿色的瞳孔有些涣散,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噩梦的惊悸似乎己经远去,只留下一种深沉的、药物带来的平静感。
轻韵适时地出现在床边,手中端着一杯温水。“先生,您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琴酒坐起身,接过水杯。温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舒适。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嗯。”
轻韵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散落的那些“找回”的报告上。他随意地拿起一份,翻到一页。报告空白处,那暗红色的德文诗句依旧刺眼。他仿佛不经意地,将报告内页朝琴酒的方向倾斜了一下。
琴酒的目光扫过报告。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墨绿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水纹般的波动。但那波动瞬间平复。他没有再看报告的内容,也没有再看那些诗句。仿佛那只是一堆无关紧要的废纸。他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冰冷和平静,仿佛刚才的波动从未发生。
轻韵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他放下报告,走到窗边,与琴酒并肩而立。窗外,城市的灯火在夜色中流淌。
就在这时!琴酒的目光似乎被楼下街道的某个身影吸引,那是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留着茶褐色短发的年轻女子。她正站在街角的路灯下,似乎在等车,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纤细的侧影。
琴酒的瞳孔骤然收缩,墨绿色的眼眸深处,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被电流击中的惊悸感猛地炸开。不是愤怒,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的恐惧,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梦魇。
“呃!”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后微微一缩,搭在窗台上的手指瞬间绷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森然的白。
就在这瞬间!
“呵…”
一声极其轻微、却冰冷刺骨到极致的冷笑声,如同毒蛇的嘶鸣,毫无征兆地、首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声音清晰无比,带着无尽的嘲弄和恶意,正是星见轻韵的声音。
琴酒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轻韵。轻韵依旧平静地看着窗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声冷笑只是幻觉。
但琴酒知道,那不是幻觉,那声音…死死钉在他的神经上,他再次猛地看向楼下,那个茶褐色短发的女子己经上了一辆出租车消失在车流中,只留下空荡荡的街角。
冷汗瞬间浸透了琴酒的后背 巨大的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为什么?!为什么看到茶发女子会听到轻韵的冷笑?!为什么会有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是药物的后遗症?还是…那该死的摇篮曲?!
轻韵缓缓转过头,墨绿色的瞳孔平静地注视着琴酒因惊悸而微微苍白的脸。他的嘴角勾起一个难以名状的弧度,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最终的审判:
“噩梦己经过去了,先生。”
“现在…”
“您只记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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