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殿内，炭火明明灭灭，将盛夏的暑气驱散得一丝不剩。
顾千盼正百无聊赖地盘算着，再这么被当祖宗供下去，自己会不会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过度养尊处优而无聊死的穿越者。
窗外，天光忽然暗沉。
有宫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顾千盼懒懒抬眼，视线穿过雕花窗格。
一片六角形的冰晶，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紧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
漫天飞雪，于七月流火之际，席卷整座京城。
宫人们的惊呼变成了恐慌的尖叫，殿外乱成一团。
“下雪了！夏天怎么会下雪！”
“天降灾厄！是天谴啊！”
顾千盼站起身，走到窗前。
雪花落在她的指尖，没有丝毫冰凉，触之即散，化为虚无。
她非但感觉不到寒意，反而觉得周遭的空气更加燥热。
不对劲。
她缓缓闭上双眼，精神力如水银泻地般散开。
虚空之中，没有元素波动，没有法则异变。
万物寂静。
首到一声极轻的冷笑，首接在她意识最深处响起。
那笑声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轻蔑与恶意。
仿佛一个高踞云端的神明，在俯瞰一只被玩弄于股掌的蝼蚁。
“你看，你的信徒，多么容易控。”
一个陌生的，却又带着某种熟悉感的意志，在她脑海中留下这句话。
顾千盼猛地睁开眼。
瞳孔深处，燃起一簇从未有过的火焰。
不是求死的决绝，不是摆烂的无奈。
是纯粹的，被触及逆鳞的愤怒。
“神主。”
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钦天监仅剩的官员连滚带爬地冲入朝堂，声泪俱下。
“陛下！妖星祸国，天降示警！此乃不祥之兆啊！”
奏折雪片般飞向龙椅，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所有矛头，都精准地指向了瑶光殿，指向了那位“活锦鲤”顾千盼。
曾经受过她“恩惠”的百姓，此刻挤在街头巷尾。
他们脸上的崇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畏惧。
窃窃私语汇成一股暗流。
“听说圣女其实是妖女……”
“这天象，就是冲着她来的。”
坏消息接踵而至。
“报！护城河水一夜之间，尽数变为血红！”
“报！城中三岁孩童皆做噩梦，说梦里有白发魔女住在瑶光殿！”
萧绝尘一身寒气地踏入殿内，身后跟着脸色惨白的禁军统领。
“本王己斩了几个妖言惑众的，但……”
萧绝尘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民意如洪流，杀几个人，堵不住。
他如今的行为，在百姓眼中，无异于“包庇妖女”。
顾千盼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心中的怒火反而奇异地平息下来，沉淀为一片冰冷的湖。
这些异象，她看得分明。
不过是作用于“集体潜意识”的幻术。
那个所谓的“神主”，正在污染这个世界的“信息场”，扭曲所有人的认知。
唯有她，和少数如萧绝尘这般意志坚定的人，能看破虚妄。
何其可笑。
她一心求死，却被这方天地强行挽留。
如今，又有一个高高在上的东西，用这种拙劣的手段，试图煽动这方天地来杀死她。
你们这些“神”，是不是都有什么毛病？
顾千盼推开了沉重的殿门。
她第一次，主动走了出来。
外面，漫天飞雪的幻象依旧。
守卫的禁军甲胄上落满了“白雪”，他们握着兵器的手在颤抖，眼神在崇敬与恐惧之间剧烈摇摆。
顾千盼没有动用任何力量，也没有说一句辩解的话。
她只是平静地，对离她最近的禁军统领开口。
“取清水一盆来。”
统领一愣，但还是下意识地照做了。
一盆清水被端到她面前，水面晃动，映着众人惊疑不定的脸。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顾千盼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探入水中。
水面荡开一圈涟漪。
盆中倒映的景象，瞬间变化。
不再是阴沉的天空与诡异的飞雪。
而是晴空万里，烈日高悬。
她收回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是眼见为实。”
“还是心生魔障？”
一句话，如晨钟暮鼓。
那些意志动摇的守卫浑身剧震，眼神中的迷茫迅速褪去，化为清明。
他们再看向天空，那飞舞的雪花似乎也变得虚幻起来。
“圣女一语破幻”的消息，开始在禁军中小范围流传。
它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与“妖星祸国”的滔天巨浪形成了微弱却坚定的对抗。
顾千盼抬头，望向那片虚假的苍穹。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神主的目的，绝非仅仅煽动民意这么简单。
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她看破虚妄的能力，或许，就是她唯一的武器。
也是她，第一次不想死了。
至少，在把那个藏在背后的家伙揪出来，狠狠踩在脚下之前，她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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