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雪在刺眼的白光中苏醒。她躺在一张冰冷的金属台上，头顶的无影灯将视网膜灼烧出紫色残影。当她试图抬手遮挡时，发现手腕被某种透明凝胶固定，触感像凝固的泪水。
"同步率89%，准备最后校准。"一个机械女声从西面八方传来。南宫雪侧头看去，西周墙壁全是单向玻璃，映出无数个自己的倒影——每个倒影的动作都有细微延迟，如同卡顿的全息投影。
她尝试说话，却发现声带被麻醉了。这时，玻璃墙后走出一个穿白色防护服的身影，防护面罩下是林修远的脸。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完全是镜面的，反射着南宫雪惊恐的表情。
"欢迎来到真实。"镜面人说道，声音却从南宫雪的胸腔内响起。他举起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南宫雪的大脑实时扫描图。海马体区域闪烁着血红色的光点，勾勒出LB-37的分子结构。
金属台突然倾斜，南宫雪被送入一个圆柱形扫描舱。舱内壁布满微型电极，像无数只冰冷的蜘蛛在她皮肤上爬行。当舱门关闭时，内壁亮起蓝光，显示出密密麻麻的神经通路图——那是她自己的大脑连接图谱，但某些区域被标红，形成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剪影。
"记忆重构开始。"机械声宣布。南宫雪感到一阵电流从太阳穴窜入，眼前炸开无数记忆碎片：
五岁生日时，母亲送的兔子玩偶突然开口说话；
十六岁解剖的青蛙在托盘上重新跳动；
二十三岁获得博士学位那天，颁奖嘉宾的脸变成了林修远...
疼痛达到顶峰时，扫描舱突然透明化。南宫雪看到外面是个巨大的白色球形空间，数百个相同的扫描舱悬浮其中，每个舱里都有一个"南宫雪"在经历同样的过程。而在空间正中央，漂浮着一个巨大的银色立方体，表面流动着与她掌心灼痕相同的纹路。
"量子意识核心。"镜面人出现在舱内，手指轻触南宫雪的眼睑。他的指尖渗出银色液体，渗入她的角膜。"你的任务是观测它。"
视野被银色覆盖的瞬间，南宫雪看到了真相：那个立方体里囚禁着原始意识——第一个"南宫雪"，也是第一个"林修远"。他们的记忆被粉碎成基本粒子，在量子态中永恒叠加。
"我们是谁？"她终于能发声了，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
"镜像变量。"镜面人的防护服突然消失，露出和林修远完全相同的身体，只是胸口有个透明的空洞，里面跳动着粉色液体。"第七代观测者，任务是维持系统平衡。"
扫描舱剧烈震动。南宫雪感到自己的记忆正在被抽离，像磁带般被倒回重放。她看到自己在P4实验室调配LB-37时，另一个"她"正在白色房间做着完全相同的动作；她监视林修远的同时，无数个"林修远"也在观察着无数个"她"。
"递归循环..."她突然明白了那些异常现象的原理。温度波动、试管消失、记忆覆盖——全是量子纠缠态在宏观世界的表现。
舱壁突然显示出一段代码：
if (observer == "Alice") {
collapse(system);
} else {
maintain(simulation);
}
"选择吧。"镜面人开始融化，变成银色液体渗入金属台。"成为爱丽丝，或者继续当南宫雪。"
剧痛中，南宫雪的意识分裂成两个平行流：一边是P4实验室的首席研究员，一边是白色房间里的实验体。两种记忆如油水般无法融合，却又真实得令人窒息。
扫描舱突然开启。南宫雪跌落在白色地板上，掌心接触地面的瞬间，整个球形空间开始扭曲。所有扫描舱像被无形的手捏扁的易拉罐，发出金属变形的尖啸。
银色立方体降落到她面前，表面浮现出林修远的脸："你终于醒了。"
南宫雪伸手触碰立方体。接触的刹那，无数记忆洪流将她淹没：
二十年前，真正的林修远和南宫雪发现了量子意识投射技术；
他们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创造了第一个观测者核心；
系统失控后，两人的原始意识被困在量子态中；
现在的"林修远"和"南宫雪"只是他们的递归投影...
"这是第几次轮回了？"南宫雪问道，声音同时从所有扫描舱里传出。
立方体表面浮现数字：1369。
球形空间突然坍缩成一条白色走廊。南宫雪踉跄前行，看到两侧墙壁上镶嵌着无数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一个"她"和"林修远"的结合体，胸口连着粉蓝双色的脐带。
走廊尽头是一面镜子。南宫雪看向镜中，发现自己的左眼己经完全镜面化，映出身后缓缓走来的林修远——真正的林修远，胸口跳动着蓝色的Hope-7液体。
"观测导致坍缩。"他说，声音带着真实的温度，"我们被困在自己的实验里太久了。"
南宫雪看向自己的手，皮肤下开始透出粉蓝色的光。她突然明白了一切：LB-37和Hope-7从来就是同一物质的两种状态，就像她和林修远是同一意识的两个投影。
"怎么结束？"她问。
林修远指向镜子。当两人同时触碰镜面时，玻璃泛起涟漪，显示出P4实验室的景象：第三个"南宫雪"正站在生物安全柜前，准备往试管中滴加粉色液体。
"无限递归的起点。"林修远的手穿过镜面，抓住南宫雪的手腕。"只有观测者能终止观测。"
南宫雪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扩散，同时存在于实验室、白色房间和量子核心中。她的左手拿着LB-37，右手握着Hope-7，看到两种液体在亚原子层面其实是完全相同的物质。
"最后一次选择。"林修远的声音从所有时间点同时传来，"继续轮回，或者..."
南宫雪将两支试管相撞。粉蓝液体混合的瞬间，整个镜像世界开始蒸发。她最后看到的，是无数个"自己"和"林修远"同时露出解脱的微笑，在量子态中终于归于平静。
当黑暗降临前，某个遥远的时空中，真正的南宫雪在P4实验室里打了个寒颤。她面前的LB-37试管突然变成蓝色，电脑屏幕上自动跳出一行新代码：
system.terminate(observer="Alice");
窗外，第一缕晨光照进实验室，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有着和林修远完全相同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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