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从自然草木到精神图腾 ——
传统文化中的品格象征与文化印记。
在秋日的萧瑟中,菊花以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的姿态独放,成为中国传统文化里最富人格隐喻的草木之一。
从《诗经》中的食用植物,到屈原笔下的 “香草”,再到陶渊明诗中的 “东篱之花”,首至成为贯穿诗词、绘画、节日的精神符号,菊花的象征意义在三千年历史中不断沉淀,最终凝结出 “高洁”“隐逸”“坚韧” 等多重品格,成为文人精神世界的重要寄托。
<品格的塑形:菊花象征意义的形成脉络>——
菊花的文化象征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在不同历史阶段,被赋予了层层递进的精神内涵,最终从自然属性升华为人格理想。
先秦至两汉:实用与初萌的象征
早期的实用价值:《诗经?郑风?溱洧》中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的 “舜”,即指菊花(一说为木槿,但后世注家多认为秋季盛放的菊花更贴合语境),此时菊花更多作为自然景物出现,或因可食用、药用被记载(《神农本草经》称其 “久服利血气,轻身耐老延年”)。
初步的人格关联:屈原在《离骚》中以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自喻,将菊花与 “香草” 并置,赋予其 “洁净”“芳洁” 的初象征,开启了菊花与君子品格关联的先河 ——
通过食用菊花的 “清芬”,暗喻自身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志向。
魏晋南北朝:隐逸品格的定格
魏晋玄学盛行,文人追求 “越名教而任自然”,菊花因 “不与春芳争艳,独傲秋霜” 的生长特性,被陶渊明推向精神巅峰,成为 “隐逸” 的代名词。
陶渊明在《饮酒?其五》中写下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将菊花与田园生活、超脱尘世的心境绑定:他放弃官场归隐田园,菊花成为其 “不为五斗米折腰” 的人格外化 ——
不趋炎附势,坚守本心。
此时菊花的 “隐逸” 并非消极避世,而是对世俗功利的主动疏离,正如萧统在《陶渊明集序》中所言,其 “贞志不休,安道苦节”,菊花成为这种 “苦节” 的具象符号。
唐宋:品格的丰富与拓展
唐宋文人在陶渊明的基础上,进一步挖掘菊花的精神内涵,使其从 “隐逸” 延伸出 “坚韧”“高洁”“豪放” 等多重品格。
傲霜的坚韧:唐代元稹《菊花》“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点出菊花在百花凋零后独放的特质,暗喻在困境中坚守的品格;南宋郑思肖《寒菊》“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更以菊花 “抱香而死” 的姿态,隐喻亡国文人的民族气节。
高洁与脱俗:李清照《醉花阴》中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借菊花的 “暗香” 呼应陶渊明的隐逸,又以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赋予其清冷高洁之态,成为女性文人笔下菊花的独特意象。
豪放与傲骨:黄巢《不第后赋菊》“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则突破文人的闲逸,以菊花喻起义军的气势,赋予其刚烈、豪放的品格,展现菊花象征的多元性。
<诗画中的菊影:意象的具象化表达>——
菊花的文化象征,在诗词与绘画中被反复诠释,形成了丰富的艺术意象体系。
诗词中的菊:从闲逸到风骨——
隐逸之境:陶渊明之后,“东篱”“秋菊” 成为田园闲逸的固定意象。
如王维《辋川集?木兰柴》“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虽写芙蓉,却延续了菊花 “无人自芳” 的隐逸逻辑;白居易《咏菊》“一夜新霜著瓦轻,芭蕉新折败荷倾。耐寒唯有东篱菊,金粟初开晓更清”,以对比突出菊花的耐寒,暗合归隐后的心境。
品格之喻:苏轼《赠刘景文》“荷尽己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以 “傲霜枝” 首接喻指坚韧品格;陆游《晚菊》“菊花如端人,独立凌冰霜。…… 高情守幽贞,大节凛介刚”,更是将菊花比作坚守大节的君子,人格化特征鲜明。
绘画中的菊:从工致到写意——
宋代工笔:写实与吉祥:宋代院体画中,菊花多与禽鸟搭配,如赵佶《瑞鹤图》旁的菊花,以细腻的笔触描绘花瓣层次,色彩明丽,此时的菊更多作为 “西季花卉” 之一,象征秋日丰收与吉祥,尚未完全脱离自然属性。
元代写意:逸气与心境:元代文人画兴起,菊花成为抒发 “逸气” 的载体。倪瓒画菊,笔触简淡,墨色清润,不重形似而重神韵,如《菊石图》中,菊花瘦劲的枝干与孤石相伴,暗合其 “逸笔草草,不求形似” 的主张,传递出避世隐居的心境。
明清风骨:个性与气节:徐渭《墨菊图》以狂草笔法画菊,墨色淋漓,花瓣似在风中摇曳,却透着一股倔强之气,与其狂放不羁的性格呼应;八大山人笔下的菊花,多孤立于画面,枝干扭曲,花瓣稀疏,暗含国破家亡后的孤愤与坚守,将菊花的 “傲骨” 推向极致。
<重阳与菊:节日习俗中的生命隐喻>——
菊花与重阳节的绑定,让其从文人的精神寄托走向民间生活,成为承载 “健康”“长寿” 愿望的文化符号。
重阳节赏菊:从避灾到悦心——
重阳节赏菊的习俗始于汉代,《西京杂记》记载:“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令人长寿。”
此时菊花因药用价值(《本草纲目》称其 “散风清热,平肝明目”)被认为可 “避灾祛病”。
至唐代,赏菊成为文人雅事。王勃《九日》“九日重阳节,开门有菊花”,李白《九月十日即事》“菊花何太苦,遭此两重阳”,均记录了重阳赏菊的场景;宋代以后,民间形成 “菊展”,如开封、杭州等地,重阳节 “士庶之家,皆剪彩为菊”,或插菊于鬓,或饮菊酒,将避灾的实用诉求转化为对秋日美景的欣赏。
菊花酒与簪菊:健康与吉祥的寄托——
饮菊花酒:据《荆楚岁时记》载,重阳节 “饮菊花酒,云令人长寿”。
古人认为菊花经霜而不凋,“得秋气之精”,饮其酒可 “轻身延年”。酿制时多与茱萸、茯苓配伍,既合药理,又含 “辟邪” 之意。
簪菊习俗:民间有 “重阳簪菊” 的传统,尤其女性与儿童,将菊花插于发间或帽上,认为可 “明目”“祛秽”。
宋代《东京梦华录》记载:“九月重阳,都下赏菊…… 酒家皆以菊花缚成洞户”,可见菊花己成为节日的标志性符号,从 “避灾” 到 “祈福”,承载着人们对生命延续的美好愿望。
<一朵菊花,千重品格>——
从屈原的 “餐英” 到陶渊明的 “东篱”,从黄巢的 “黄金甲” 到重阳的 “菊花酒”,菊花在传统文化中始终扮演着 “多棱镜” 的角色:它是隐逸者的精神家园,是君子的品格化身,是抗争者的傲骨象征,也是普通人对健康长寿的祈愿。
这种丰富性,恰恰源于中国人 “观物取象” 的思维 ——
在自然草木中寻找与人性相通的特质,最终让一朵菊花,承载了三千年的精神密码。
草木的品格,从来不是人赋予的,而是人在它们身上,看见了自己想成为的样子。
静静绽放的菊,开的是花,立的是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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