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的空气是浑浊的、粘稠的，混合着廉价香烟的辛辣、隔夜泡面汤的酸腐、还有几十台机器散热口吹出的热烘烘的电子尘埃。林阳和刘子明像两艘笨重的巡洋舰，艰难地在这片由人体热量和机器嗡鸣构成的烟雾之海里穿行。一排排闪烁的屏幕照亮一张张年轻或疲惫的脸，光怪陆离的游戏画面在他们脸上跳跃。刘子明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似乎想把这污浊的空气彻底排出肺部，但只是徒劳。
“坐标确认了？”刘子明压低声音，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排机位，像探照灯扫过可疑的海面，“就是这台？”
林阳没立刻回答。他的视线穿透烟雾，牢牢钉在角落里一个瘦削的身影上。那是个少年，顶多十六七岁，蜷缩在一台屏幕最大的电脑前，几乎整个人要陷进那张破旧的黑色电竞椅里。油腻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削的下巴和紧紧抿着的薄唇。他敲击键盘的手指快得只剩一片残影，屏幕上无数窗口疯狂闪烁、刷新，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少年身边堆满了空可乐罐和薯片包装袋，像某种怪诞的巢穴。更刺目的是他脚边随意丢弃的一个背包，拉链半开，露出里面几个微小的、闪烁着红点的针孔摄像头，如同毒蛇的鳞片。
林阳的心沉了一下。目标确认。他无声地点了点头。
刘子明立刻上前一步，掏出证件，沉声喝道：“警察！别动！”
少年敲击键盘的手指猛地一顿。整个网吧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这个角落，好奇、惊惧、幸灾乐祸。但下一秒，少年嘴角却咧开一个极其突兀的、近乎挑衅的弧度。他慢悠悠地转过椅子，油腻的头发下，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毫无惧色，只有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和浓得化不开的嘲讽。
“警察？”少年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刺破网吧短暂的寂静，“阿Sir，你们懂暗网吗？”他歪着头，像看两个闯入古董店的野蛮人，“懂Tor节点？懂加密钱包？懂那些藏在冰山底下的交易？”他晃了晃鼠标，屏幕上瞬间切换出一个极其复杂、不断蠕动的网络拓扑图，无数节点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就凭你们那点查IP、找主机的三脚猫功夫，也想摸到我的服务器？做梦呢？”他夸张地大笑起来，身体在椅子里前仰后合，带着一种神经质的亢奋，“你们连门朝哪边开都摸不着！”
刘子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他当刑警十几年，破过大案要案无数，何曾被一个毛头小子当面如此羞辱？这不仅仅是蔑视，更是对他所代表的法律和秩序的彻底践踏。他几乎要冲上去，却被林阳不动声色地侧身挡在了前面。
林阳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无愤怒，也无被羞辱的难堪。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少年那双因为兴奋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网吧的背景噪音：“我们不需要懂所有的门。我们只需要找到你。”他向前逼近一步，压迫感无声地蔓延开，“那些被你偷拍的女孩，她们的人生被撕开了口子，扔在光天化日下供人取乐。你勒索的钱，沾着她们的血泪。”
少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被更深的恶意取代。他猛地凑近屏幕，指着其中一个快速滚动的窗口，那里似乎是一个加密的通讯界面：“勒索？说得真难听！这叫‘技术服务费’！”他眼中闪烁着一种病态的快意，“知道这钱谁出的吗？金主大方得很！喏，看看这个——”他手指飞快地敲击，调出一份加密文档的标题预览，几个模糊但极具辨识度的字母一闪而过——【蓝海生物内部安全审计漏洞报告（绝密）】。
蓝海生物！林阳和刘子明的心脏同时剧烈一跳。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林阳的记忆。夜市杀人案凶手口袋里那块产自东南亚的“黑蝶巧克力”，技术组最终的溯源报告里，其中一个模糊的关联方指向的正是这家公司！它们像两块散落在不同角落的拼图碎片，此刻被这少年无意间抖落的信息，骤然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药企？”刘子明脱口而出，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他瞬间联想到凶手女儿死于药物试验的背景，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这偷拍案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
少年得意地打了个响指：“Bingo！聪明了一点点嘛，阿Sir！人家有钱有势，随便漏点缝儿，就够我吃几辈子了。你们？哼……”他轻蔑地撇撇嘴，“连人家的门卫室都进不去！”
“服务器地址。”林阳的声音陡然冷硬下来，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现在交出来，算你配合。”
少年夸张地摊开手，肩膀耸动：“地址？阿Sir，别天真了。服务器在‘暗河’深处漂着呢，今天在东京，明天可能就在里约了。你们警察局那点可怜的带宽和技术储备，追得上吗？别白费力气了，回家查查户口本儿比较实在。”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满是恶毒的揶揄。
“搜查令！”刘子明强压着怒火，手按在腰间的手铐上，“跟我们回局里！”
“搜查令？”少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往后一靠，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好啊，拿来我看看？”他挑衅地伸出脏兮兮的手，摊在两人面前，“没有？没有就请吧，别打扰我‘工作’。我可是守法公民，在这儿上网不犯法吧？”他脸上又堆起那种令人作呕的假笑。
刘子明气得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确实无法强行带走他。网吧老板己经紧张地凑了过来，搓着手，一脸为难。僵局。
林阳的眼神却越过少年得意洋洋的脸，落在他身后那个半开的背包上。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忽略的细节攫住了他——背包内袋的拉链头上，挂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挂饰。那是一只线条冷硬、造型奇特的蝴蝶，翅膀边缘带着锯齿般的锐利感，通体是沉郁的黑色。夜市凶手颈后的纹身！养老院案内鬼颈后的纹身！一模一样的黑蝶！它不再是孤立的标记，而是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在阴影中悄然连接起一个个看似无关的罪恶节点。寒意瞬间从林阳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就在这时，林阳视野的右下角，那熟悉的、只有他能看到的半透明系统界面猛地一跳，刺目的红光如同警报般闪烁起来：【检测到高强度加密暗网接口！强行介入风险极高！是否尝试突破？】
强行介入！林阳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每一次系统提示的出现，都伴随着难以预料的后果和剧烈的精神消耗。但此刻，那双黑蝶挂饰冰冷的反光，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神经。药企、黑蝶、暗网、偷拍、勒索……这些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一个模糊却极其危险的轮廓正在急速成型。不能再等了！
他几乎是本能地、在意识中对那个闪烁的红光下达了指令：【介入！获取服务器物理地址！】
指令下达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尖锐刺痛猛地攫住了他的大脑，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眼前的世界瞬间被一片猩红的噪点覆盖，网吧嘈杂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扭曲，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他强忍着没有呻吟出声，只是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变得惨白。
“林阳？”刘子明立刻察觉到他的异常，穿越刑侦剧，拯救方婷婷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穿越刑侦剧，拯救方婷婷最新章节随便看！低声询问。
“没事。”林阳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强行将那股撕裂般的痛苦压了下去。视野中的噪点并未完全消失，但系统界面己经稳定下来，一行清晰的信息流瀑布般刷过：【目标物理地址锁定：安华小区，7号楼，2单元，402室。】
“安华小区，7号楼，2单元，402。”林阳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后的冰冷笃定，他报出地址，目光如鹰隼般钉在少年骤然变色的脸上。
少年的得意笑容瞬间冻结在脸上，如同面具般碎裂。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他失声叫道，随即意识到失言，猛地闭嘴，但慌乱己经彻底出卖了他。他手忙脚乱地去拔插在主机上的U盘，动作因为惊恐而变得笨拙。
“拿下他！”刘子明反应极快，低吼一声就要扑上去。
“来不及了！”林阳厉喝一声，一把抓住刘子明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刘子明一个趔趄，“他肯定有自毁程序！U盘一拔，数据全完！你控制住他！我去服务器！”他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根本不给刘子明思考的时间。话音未落，林阳己经像一头蓄势己久的猎豹，猛地转身，撞开旁边一个惊愕的围观者，朝着网吧大门的方向疾冲而去！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门口涌动的烟雾和人流之中。
“林阳！回来！你他妈的……”刘子明的怒吼被网吧的嘈杂吞没。他看着少年正疯狂地试图拔下U盘，眼神一厉，也顾不上林阳了，低吼一声扑了上去，像一堵墙般压向那个瘦小的身影。椅子被撞翻，可乐罐噼里啪啦滚了一地，整个角落顿时一片狼藉的混乱。
林阳冲出网吧，冰冷的夜风如同无数细针扎在脸上，瞬间让他因系统强行介入而混沌灼痛的脑袋清醒了几分。安华小区就在两条街外！他拔足狂奔，肺叶像破风箱一样剧烈抽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肩头那道为救方婷婷留下的旧伤，在剧烈的奔跑牵拉下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他每一次“逆天改命”的代价。
城市夜晚的光影在身侧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斑。脑海中，那枚冰冷的黑蝶挂饰不断闪现，与夜市凶手临死前疯狂念叨的“蝴蝶发卡”、养老院内鬼颈后的纹身重叠、交织。药企蓝海生物的名字，像一块沉重的铅坠，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这不是孤立的偷拍勒索案！这是一张巨大的、潜藏在暗影中的网！而那个隐匿的服务器，就是这张网的关键节点！他必须抓住它，在它被销毁之前！
安华小区老旧而杂乱，7号楼像一个沉默的巨人矗立在黑暗中。林阳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走单元门。他目标明确地绕到楼后，目光锐利地扫过二楼和三楼之间的狭窄空间。一根锈迹斑斑的下水管道紧贴着墙壁向上延伸。就是它！
他深吸一口气，将剧烈奔跑带来的喘息强行压下，活动了一下隐隐作痛的肩关节。下一刻，他猛地蹬地跃起，双手如同铁钳般牢牢扣住了冰冷的铸铁管道。粗糙的铁锈摩擦着掌心，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他手脚并用，身体在管道上灵巧地向上攀援，每一次发力都牵动着左肩的旧伤，肌肉的酸痛和撕裂感清晰无比，但他动作没有丝毫迟滞。穿越前的极限运动经验和这具被系统部分强化过的身体，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几个呼吸间，他己经攀到了西楼的高度。
402室的窗户就在眼前。窗户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微弱的光线从缝隙中透出。林阳单臂挂在管道上稳住身体，另一只手试探性地推了推窗框——纹丝不动。他眼神一凝，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屈肘，用坚硬的肘部狠狠撞向窗户玻璃！
“哗啦——！”一声刺耳的爆裂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惊心动魄！钢化玻璃瞬间碎裂成无数细小的颗粒，如同冰雹般向内倾泻而下！
林阳在玻璃碎裂的瞬间，手臂发力，身体像一条游鱼般，顺着破开的窗口猛地钻了进去！碎玻璃碴子划过他的小臂，留下几道细小的血痕，但他毫不在意。
房间内一片狼藉。这是一个典型的“黑客窝点”。几台高性能的主机机箱如同怪兽般轰鸣着，屏幕上无数代码疯狂滚动。桌子上堆满了零食包装、泡面桶和散落的电子元件。空气中弥漫着电子设备过热的气味和一股浓郁的汗馊味。
林阳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房间中央一台正在高速运转的服务器主机上。机箱侧面的指示灯疯狂闪烁，发出急促的、不祥的嗡鸣声。屏幕上，一个硕大的倒计时窗口正在无情跳动：【数据销毁程序启动… 00：00：45】！
44秒！
林阳瞳孔骤缩！他一个箭步冲到服务器前。没有密码！没有键盘！屏幕上只有冰冷的倒计时数字在无情地流逝。43…42…41… 每一秒的跳动都像重锤敲在心上。
“操！”林阳低骂一声，目光如电般扫过整个房间。时间！他需要时间！需要输入密码的时间！暴力破坏？不行，硬盘一毁，所有证据都将化为乌有！他的视线猛地钉在服务器主机后面墙上一个不起眼的电源插座上！
就是它！
没有丝毫犹豫，林阳猛地俯身，双手抓住服务器沉重的金属机箱底座，全身肌肉瞬间贲张，肩头的旧伤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一声压抑的低吼从他喉咙里迸出，沉重的服务器竟被他硬生生地抬起了一角！他迅速抬起右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向墙上那个电源插座！
“砰！”一声闷响！插座面板应声碎裂！几缕电火花猛地窜出，发出“滋啦”的爆响！
与此同时，高速运转的服务器风扇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野兽，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骤然停止！主机上所有疯狂闪烁的指示灯瞬间熄灭！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几台显示器因为连接着UPS（不间断电源）仍在幽幽地亮着，屏幕上那个血红的倒计时窗口，定格在触目惊心的【00：00：31】上！
成了！物理断电！
林阳松开手，沉重的服务器底座“哐当”一声落回地面，震起一片灰尘。他靠在冰冷的机箱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左肩的剧痛此刻才排山倒海般袭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刚才强行介入系统带来的精神刺痛与此刻肉体的痛楚混合在一起，啃噬着他的神经。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喘息间隙，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显示器上，那个被暂停的倒计时窗口下方，一行小字正缓缓浮现出来，像一句冰冷的墓志铭：
【物理中断…备用加密启动…访问密钥：The_Black_Butterfly_Flies_Alone】
黑色的蝴蝶……独自飞翔……
林阳盯着这行字，冰冷的寒意瞬间盖过了身体的剧痛。他缓缓抬起手，抹去嘴角不知何时渗出的一丝咸腥。窗外，城市遥远的警笛声划破夜空，正由远及近，凄厉地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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