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像凝固的冰水,兜头浇在狭小空间里的一切。空气凝滞,带着汗味、劣质烟草味,还有一种更深的、如同铁锈般挥之不去的绝望气息。流浪汉王海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审讯椅上,仿佛一滩正在融化的烂泥。他头发油腻打绺,脸上污垢和不知名的暗红斑点混合,干裂的嘴唇神经质地翕动着,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那双眼睛浑浊不堪,眼白布满蛛网般的红血丝,瞳孔涣散,焦点永远无法凝聚在同一个地方超过两秒。他时而像受惊的野兽般猛地瑟缩,时而又对着墙壁空无一物的地方嘿嘿傻笑。
魏国栋坐在他对面,隔着冰冷的金属桌面。他如同一块沉默而坚硬的礁石,任凭对面浊浪滔天的混乱拍打,岿然不动。他的警服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肩章上的星徽在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他并没有刻意施加压力,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如刀,缓慢地、一寸寸地刮过王海那张写满“不正常”的脸。他的食指有节奏地、无声地叩击着桌面,发出微不可闻的“笃、笃”声,像某种冰冷的倒计时。
“王海。”魏国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轻易盖过了王海无意识的嘟囔,“那把刀,你从哪儿弄来的?”
王海猛地一哆嗦,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快的、如同受惊老鼠般的慌乱。他用力摇着头,脏兮兮的头发甩动,发出油腻的摩擦声。“刀……嘿嘿……刀……蝴蝶飞了……飞了……”他咧开嘴,露出黄黑的牙齿,涎水顺着嘴角流下,滴落在肮脏的衣襟上。
“蝴蝶?”魏国栋叩击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神瞬间锐利如针,“什么蝴蝶?说清楚。”
“蝴蝶……红的……红的……好看……”王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他猛地抬起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抓挠,仿佛在捕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飞!飞啊!抓住!抓住她就好了!抓住她!”他的动作癫狂,手腕上的金属铐链哗啦作响,撞击着椅背。
“抓住谁?”魏国栋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目光死死锁住王海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那个穿裙子的女孩?方婷婷?”
“方……方……”王海的动作猛地僵住,抓挠的手停在半空,浑浊的眼珠里那点癫狂的亮光瞬间熄灭,被一种更深、更黑暗的恐惧取代。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像是被扼住脖子的声音,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不……不是我……不是我……是蝴蝶……是蝴蝶让我干的!”他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尖叫,整个人缩成一团,脑袋拼命往膝盖里拱,仿佛要躲避某个无形的、极其恐怖的存在,“黑蝶大人……饶命……饶命啊!我不敢了!不敢了!”
“黑蝶大人?”魏国栋的瞳孔骤然收缩!这西个字像冰冷的锥子,狠狠刺穿了他紧绷的神经!夜市案凶手口袋里那块印着黑色蝴蝶的进口巧克力包装纸,此刻正静静躺在他上衣口袋里,隔着布料传来冰冷的触感。王海此刻的恐惧,是如此真实,如此深入骨髓,绝不像伪装!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锐响。他没有再看缩成一团、语无伦次哀嚎的王海,而是大步走到审讯室角落的单向玻璃前。玻璃后面,是隔壁的观察室。
“老张。”魏国栋对着玻璃沉声道,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隔壁,“重点:黑蝶大人。蝴蝶发卡。查他近期的精神状况记录,接触的所有人,尤其是给他提供食物或‘糖果’的人!还有,通知技术科,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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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科的灯光比审讯室更亮,也更冷。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化学试剂和精密仪器特有的金属气味。巨大的通风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是这个白色空间永不停歇的心跳。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技术员在仪器间穿梭,动作利落而沉默,像一群训练有素的工蚁。
魏国栋站在中央最大的操作台前,眉头拧成一个死结。操作台上铺着白色的防静电布,上面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摆放着几样关键物证:从王海身上搜出的那把沾满林阳和方婷婷血迹的匕首,匕首柄上缠绕的脏污布条;一个透明物证袋,里面装着那块包装极其精致、印着展翅欲飞黑色蝴蝶图案的进口巧克力,品牌名称是花体的“Nox Aeterna”(永恒之夜);另一个小袋子里,是几粒沾着灰尘、看不出原色的廉价水果硬糖。
技术科负责人周工,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神情专注到近乎刻板的老技术员,正小心翼翼地用精密镊子夹起那块“永恒之夜”巧克力。他把它放在高倍电子显微镜的载物台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置一件稀世珍宝。旁边的电脑屏幕上,迅速显示出放大数十倍后的巧克力表面图像。
“魏队,你看这里。”周工的声音带着一种研究者特有的冷静,他指着屏幕上一个极其微小的、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压印痕迹,“不是生产线上的标准压印。更像是……某种特制的印章,在巧克力凝固后额外加盖的。非常精细,图案……”他操作着鼠标,将图像局部不断放大、锐化,“……是简化版的蝴蝶翅膀纹路,和包装上的主体图案同源,但更抽象,更具符号性。”
魏国栋凑近屏幕,锐利的目光扫过那在像素点中逐渐清晰的、由极其细微的凹凸线条构成的抽象图案。那翅膀的轮廓,带着一种冰冷的、非自然的流畅感。“能确定来源吗?”
“巧克力本身。”周工切换了另一台仪器的分析报告屏幕,“可可豆产地初步判定为东南亚,具体产区需要更复杂的同位素分析,我们设备有限。配方很特别,含有一种微量生物碱——石蒜碱,含量极低,远不到致死或致幻标准,但长期微量摄入,可能会影响情绪稳定性,放大焦虑或恐惧感。”他推了推眼镜,“至于这个压印……材料很特殊,混合了某种……植物性颜料?还有极微量的金属粉末,成分还在分析。这种手法,更像是某种组织的标记,或者……‘认证’。”
标记?认证?魏国栋的心沉了下去。王海口中那个让他恐惧到失禁的“黑蝶大人”……难道真的存在?这块巧克力,是“信物”?是“指令”?
“包装纸呢?”魏国栋的目光转向旁边另一个物证袋里的精美包装纸。
“材质是复合金属箔,防潮防氧化性能极佳,成本高昂。”另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小陈接口道,他指着光谱分析仪的屏幕,“印刷油墨也很特别,含有稀有金属铑的微小颗粒,在特定角度光线下,那只黑蝶会有极细微的幻彩效果。这种工艺,国内几乎没有厂家能做,更别说用在……一块巧克力上。”他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这简首像是……某种特工道具。”
“还有那些廉价水果糖。”周工补充道,指了指旁边小袋子里的几粒糖果,“和王海胃内容物残留一致。成分就是普通的糖浆、香精、色素。和他身上搜出的那些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魏国栋盯着操作台上那两块截然不同的“糖果”。一块包装奢华、成分诡异、带着神秘印记,如同来自深渊的诱惑;另一堆廉价、肮脏、随处可见,是流浪汉世界里微不足道的慰藉。它们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却代表着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王海,这个看似浑噩的流浪汉,他的癫狂,他口中反复念叨的“蝴蝶发卡”和“黑蝶大人”,他刺杀方婷婷的行为……会不会是这两个世界在他混乱意识里碰撞出的、被引导的悲剧?
“技术组!”魏国栋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技术科压抑的沉寂,“一,尽快完成巧克力压印材料的成分分析,我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二,动用所有资源,查这块‘永恒之夜’巧克力的来源!进口渠道、经销商、甚至黑市!三,重点筛查本市,尤其是夜市周边,近期所有关于‘蝴蝶’——特别是黑蝶图案——的异常报告!饰品、涂鸦、任何可疑物品!西,王海的精神评估报告,我要最详尽的,他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异常,异常前接触过什么人、什么东西!”
一连串的命令砸下来,技术科的气氛瞬间绷紧。周工和小陈等人立刻应声,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如飞,仪器嗡鸣声似乎都高了一个调门。
“另外,”魏国栋的目光扫过那块在灯光下反射着幽暗光泽的巧克力,最后落在匕首上缠绕的脏污布条,“匕首柄上的布条,和王海衣物纤维做交叉比对。还有……”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通知法医那边,等林阳情况稳定些……我需要他手术中取出的那颗子弹的详细报告。越快越好。”
那颗子弹……那颗穿透林阳左肩、差点要了他命的子弹,和原主档案里那个不存在的陈旧枪伤,如同两块沉重的阴云,沉沉压在魏国栋心头。林阳昏迷中那串冰冷诡异的梦呓——“系统加载错误”、“黑蝶编码”、“巧克力源头”——再次在他耳边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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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冲淡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滞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安静。窗外,城市的喧嚣被厚厚的玻璃隔绝,只剩下仪器规律的、催眠般的“嘀——嘀——”声。惨白的灯光落在病床上,林阳依旧陷在深沉的昏迷中,脸色苍白,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着生命的顽强。他摊开的左手上,那块冰冷的警号碎片“0719”,依旧固执地嵌在掌心,在灯光下反射着一点幽微的金属冷光。
方婷婷趴在床边,上半身几乎伏在洁白的床单上。过度的心力交瘁和长时间的紧张守护,终于压垮了她紧绷的神经。她的呼吸均匀而沉重,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微微蹙着,仿佛还沉浸在某种不安的忧虑里。她的一只手,还轻轻搭在林阳那只摊开的手腕旁,指尖几乎能触碰到那冰冷的警号碎片边缘。
寂静。只有仪器的声音。
然而,在这具看似毫无知觉的躯壳深处,意识却在狂暴的漩涡中挣扎、沉浮。
林阳感觉自己坠入了无边的、粘稠的黑暗之海。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方向。只有左肩处那持续不断的、撕裂般的剧痛,如同永不熄灭的灯塔,昭示着他尚未彻底沉沦。但这剧痛本身也成了折磨,拉扯着他,要将他彻底拖入虚无的深渊。
冰冷的数据流,如同幽灵般的光带,毫无征兆地从黑暗深处激射而出!它们旋转、扭曲、碰撞,发出无声的嘶鸣,构成一片混乱而充满压迫感的信息风暴。
【警告:宿主意识波动异常!】
【警告:核心逻辑链路受到干扰!】
【错误代码:#E-0719#】
【修正协议启动……扫描异常源……】
一个毫无起伏、如同电子合成般冰冷的声音,首接在他混乱的意识核心响起,不带任何情感,只有纯粹的、程序化的逻辑。
林阳的意识在剧痛和混乱中艰难地凝聚起一丝反抗。他“看”向那冰冷数据流的源头,那里仿佛悬浮着一个冰冷的、由无数几何线条构成的抽象核心,散发着非人的蓝光。愤怒和一种控的窒息感瞬间压过了疼痛。
*(我不是你的提线木偶!)* 他的意识在虚无中咆哮,没有声音,只有强烈的意念冲击着那片数据流,*(那个女孩……方婷婷……她差点死了!就在我眼前!)*
【个体生命单位“方婷婷”存活状态:确认。救赎目标锁定。】
【逻辑判定:宿主行为符合‘关键节点修正’参数。】
【系统资源优先保障宿主生存。个体“方婷婷”为衍生变量。】
【当前最优解:引导宿主获取‘黑蝶巧克力’源头数据,清除潜在威胁节点。】
冰冷的逻辑链条清晰而冷酷地呈现。方婷婷的生死,在系统的计算中,仅仅是“衍生变量”,是达成“最优解”过程中的一个参数。而“最优解”,是获取数据,清除威胁。林阳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比黑暗更深,比肩上的伤更痛。
*(变量?她不是变量!她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 他的意识疯狂冲击着那片冰冷的蓝光,试图撼动那铁一般的逻辑,*(我能感觉到她……她的手……她的眼泪!滚开!离我的记忆远点!)*
【情感模块干扰:高。】
【检测到强烈非逻辑思维波动。】
【启动深度意识抑制……】
【强制调取记忆扇区:目标“黑蝶巧克力”关联信息……】
一股强大的、无可抗拒的吸力骤然袭来!林阳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记忆的碎片被粗暴地撕扯、剥离!夜市混乱的画面、凶手王海癫狂的脸、那块印着黑蝴蝶的巧克力包装……这些刚刚经历的场景被疯狂翻搅。但更深处,一些更深、更模糊、仿佛不属于“林阳”的记忆碎片,也被这股力量强行拖拽出来!
模糊的、快速闪动的画面:巨大的、冰冷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实验室穹顶……穿着白色制服、面目不清的人影在透明操作台前忙碌……刺耳的警报红灯疯狂旋转……屏幕上滚动的、无法理解的复杂代码流……一个冰冷的女声在广播中毫无感情地宣告:“……‘黑蝶’协议最终测试场准备就绪……样本注入……” 紧接着是剧烈的爆炸火光,吞噬了一切!
“呃啊——!” 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并非从喉咙发出,而是源自灵魂深处最剧烈的震颤,猛然穿透了意识空间的黑暗!林阳在病床上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额头瞬间渗出大颗大颗冰冷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这剧烈的生理反应瞬间传递到了现实。
趴在床边的方婷婷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惊醒了!她猛地抬起头,睡眼惺忪瞬间被惊恐取代:“林阳?!”
她看到林阳的身体在无意识地痉挛,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令人心颤的声响,仿佛正在承受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巨大痛苦。他的左手,那只摊开的、嵌着警号碎片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绷得死白,微微颤抖着。
“医生!医生!”方婷婷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跌跌撞撞地扑向床头呼叫铃,手指因为慌乱而颤抖,连续按了好几下。
就在她按下呼叫铃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更让她心碎的一幕——
一滴浑浊的液体,从林阳紧闭的眼角艰难地渗出,沿着他紧绷的太阳穴,缓慢地滑落下来,最终滴落在洁白的枕套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那不是汗。方婷婷无比确定。汗不会是这样的轨迹,不会是这样的……沉重。
那是泪。
一个在深度昏迷中、被剧痛和仪器维持着生命体征的人,流下的泪。
方婷婷的动作僵住了,按在呼叫铃上的手指停在那里,微微颤抖。她呆呆地看着那滴泪滑过的痕迹,看着林阳即使在无意识中也依旧写满痛苦和挣扎的脸,看着他那死死攥紧、仿佛在与无形之物搏斗的左手,以及掌心那块冰冷的、染血的警号碎片……
巨大的酸楚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悲恸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病房里仪器的“嘀嘀”声仿佛被无限放大,敲打着她脆弱的神经。
“你……你在疼……是不是?”方婷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破碎不堪。她再也顾不上去按呼叫铃,猛地扑回床边,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覆上林阳那只紧握的左手。冰冷的金属碎片硌着她的掌心,坚硬而残酷。她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和他冰凉的手指,哪怕只是徒劳。
“别怕……别怕……我在……医生马上就来了……”她语无伦次地低语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林阳的手背上,和那块冰冷的警号碎片上,“坚持住……求你了……林阳……你答应过的……要醒过来的……”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祈求都传递过去。那块冰冷的金属碎片,在两人紧贴的掌心间,在温热的泪水浸润下,仿佛也带上了一丝诡异而悲凉的微温。窗外的城市灯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房冰冷的地板上投下一条条明暗交错的光栅,如同命运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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