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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漏针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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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最后一点残阳的余烬被深沉的靛蓝吞噬,城市华灯初上,霓虹的光晕透过新工作室宽大的防弹玻璃窗,在地面投下模糊流动的色彩。室内只亮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像一团凝固的、温柔的琥珀,将角落那张宽大的布艺沙发笼罩其中。空气里漂浮着新家具淡淡的木蜡油气味,混合着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法忽视的毛线纤维的温暖气息。

方婷婷就蜷在沙发深处,整个人陷在柔软的靠垫里。她的膝盖上摊着一件旧物——那件夜市挡刀案后,她亲手织给林阳的深灰色羊毛护肩。时光和无数次的清洗,让毛线的颜色变得有些黯淡,触感也更加松软。灯光下,能清晰地看到左肩位置有一小块不太自然的区域,针脚明显稀疏、歪斜,甚至有几处脱了线,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小小的“漏洞”。这是当年她熬夜赶工,又心绪不宁时留下的印记,一个笨拙却滚烫的见证。

此刻,她的指尖正捏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针尾穿着一缕纯粹得耀眼的金线。那金线在暖黄的灯光下流淌着液态金属般的光泽,带着一种与柔软羊毛截然不同的、近乎锋锐的质感。她的神情专注得近乎神圣,微微蹙着眉,屏住呼吸,针尖极其精准地刺入那团漏针的、松垮的毛线孔隙中。每一次引线、回抽,动作都轻缓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生怕惊扰了沉睡其中的时光与记忆。

金线在银针的牵引下,如同灵巧的金色溪流,在灰暗的“漏洞”边缘无声地穿梭、盘绕。它不是简单的填补,而是在勾勒、在重塑。一个抽象而灵动的轮廓,正随着她指尖的细微动作,一点点在旧日的伤痕上浮现——一对微微张开的、振翅欲飞的蝴蝶翅膀。金线勾勒出的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在粗粝的羊毛底色上,这只金蝶仿佛随时要挣脱束缚,破茧而出。

林阳坐在沙发另一端的单人椅上,面前摊开着“黑蝶档案”的最新加密卷宗——关于那位在拘留室猝死的老妇舌下毒囊的分子结构分析报告。冰冷的化学式和数据在屏幕上排列,试图解析罪恶的根源。然而,他的目光却难以长久地停留在那些冰冷的符号上。眼角余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被暖黄灯光下那抹跳跃的金色吸引,被方婷婷全神贯注时微微抿起的唇角、以及她指尖那根游走的银针所牵动。

她编织的姿态,安静得像一幅古典油画。只有银针偶尔穿过毛线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簌簌”声,以及金线在灯光下流淌的微光,证明着时间的流动。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静谧,混合着毛线的暖香。

就在金蝶的最后一笔即将收拢,细小的针尖准备完成最后的打结时——

毫无征兆!

一股尖锐、冰冷、如同冰锥狠狠凿穿骨髓的剧痛,猛地从左肩胛骨的深处炸开!那痛感是如此熟悉,如此刻骨铭心,瞬间撕裂了室内的宁静,也瞬间冻结了林阳所有的思维!

是那把剔骨刀贯穿血肉、撕裂骨头的感觉!是夜市暗巷里,金属带来的、混合着绝望与滚烫鲜血的冰冷剧痛!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短促的闷哼从林阳的喉咙里挤了出来。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抓着平板边缘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额角立刻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那份“黑蝶档案”的卷宗屏幕,在他骤然模糊的视线里扭曲变形。

视野右下角,那个沉寂的系统界面如同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激活,瞬间弹出刺目的蓝色悬浮框,边缘闪烁着急促的黄色警示光:

【救赎系统被动触发】

检测到关联目标:方婷婷

生理状态:局部组织轻微灼痛(强度:2级)

触发机制:【伤痛转移】

关联受体:林阳(左肩旧伤区域)

转移痛感:灼烧性神经痛(强度放大:300%)

警告:受体生理指标异常波动(心率↑↑,血压↑,肾上腺素激增)!

灼痛?转移?300%放大?!

林阳的瞳孔在剧痛和震惊中急剧收缩。他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猛地投向沙发上的方婷婷。

就在他闷哼出声的同一刹那,方婷婷捏着银针的手指也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眉心极快地蹙拢,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声:“嘶……” 她下意识地、飞快地抬起自己的左手腕,低头看了一眼。白皙的手腕内侧,靠近掌根的位置,皮肤看起来毫无异样,但她纤细的眉宇间却掠过一丝困惑和微不可查的不适。仿佛是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发烫、抽痛。

是金线?是针尖不小心刺到了?还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肌肉疲劳?她自己似乎也无法准确判断那瞬间异感的来源。那感觉来得突兀,消失得也快,只留下一点残留的、难以言喻的微弱灼热感。她疑惑地轻轻揉了揉手腕,随即又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这点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甩开,注意力重新回到即将完成的蝴蝶翅膀上。

但林阳看得清清楚楚!系统冰冷的提示和她那瞬间细微的反应,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

她手腕的灼痛……被系统捕捉,然后被放大了整整三倍,转移到了他肩胛骨深处那个永远无法磨灭的旧伤创口!她只是感到一丝不适,而他承受的,却是足以让他瞬间失声的、撕裂般的剧痛!

方婷婷己经重新低下头,银针灵巧地穿过毛线,完成了金蝶翅膀尖端的最后一个微小线结。她熟练地将线头在背面藏好,用牙齿轻轻咬断多余的金线。那只金线勾勒的蝴蝶,终于完整地覆盖了曾经的“漏洞”,在深灰色的护肩上振翅欲飞,灵动而坚韧,带着一种浴火重生的华美。

“好了。”她轻轻舒了口气,带着完成一件重要作品的满足感,小心地将护肩在膝上摊平,指尖温柔地抚过那只金蝶。灯光下,金线的光芒流转,仿佛赋予了这件旧物全新的生命。“看看,这次应该不会再漏风了。”她抬起头,看向林阳的方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然而,映入她眼帘的,却是林阳微微发白的脸色,额角未干的冷汗,以及那双深邃眼眸中尚未完全褪去的、极力压制的痛楚痕迹。那绝不是看卷宗该有的状态。

“林阳?”方婷婷脸上的笑意瞬间凝住,转为关切,“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肩膀……又疼了?” 她立刻放下护肩,站起身朝他走来。夜市挡刀留下的旧伤,在阴雨天或过度劳累时偶尔会折磨他,她是知道的。

“没……没事。”林阳几乎是立刻否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紧绷。他飞快地调整呼吸,试图将肩膀上那依旧隐隐作痛、如同余烬般灼烧的感觉压下去。他不能让她知道!不能让她知道她手腕上那点微不足道的灼痛,会在他身上引发如此剧烈的反应。那只会让她担心,让她内疚,让她在以后做任何事都变得小心翼翼——这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

系统面板上,那代表【灼痛值】的黄色光柱虽然随着方婷婷手腕不适感的消失而缓缓下降,但残留的痛楚依旧清晰地在肩胛深处跳动。

方婷婷己经走到了他面前,眉头紧锁,显然不信他的敷衍。她伸出手,指尖带着试探,想碰碰他的额头,试试温度。

“真没事,”林阳抢先一步,动作自然地抓住了她伸过来的那只左手——正是她刚刚揉过、感到灼痛的手腕。她的手腕纤细,皮肤温热而细腻。他握着它,拇指的指腹极其自然地、轻轻地在她手腕内侧那片毫无异状的肌肤上了一下。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视野里那个蓝色悬浮框的数据猛地一跳:

【局部接触确认】

目标灼痛残留:5%

受体痛感同步:15% (持续衰减中)

一丝细微但清晰的灼热刺痛感,如同被针尖轻轻扎了一下,再次从他左肩胛深处传来。林阳的呼吸微不可查地一窒,握着方婷婷手腕的力道却不松反紧,脸上甚至强行挤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可能是坐久了有点僵。”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用空着的右手,拉开旁边小几的抽屉。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些常用的药品和小工具。他的手指精准地摸出一盒未拆封的活血化瘀膏药贴。动作流畅,没有丝毫停顿。

“贴上这个,热乎乎的能舒服点。”他语气随意,像在谈论天气。拆开包装,拿出那片带着浓郁中药气味的膏药,指腹捻开背胶的保护膜。然后,在方婷婷带着困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目光中,他微微低头,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地将那片温热的膏药,稳稳地、妥帖地贴在了她左手腕内侧——那个系统显示有灼痛残留的位置。

膏药贴上皮肤的瞬间,带着药力的温热感迅速蔓延开来。

方婷婷彻底愣住了。她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那片深褐色的膏药,又抬头看看林阳近在咫尺、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的脸庞,眼神里的困惑几乎要满溢出来:“我?贴膏药?林阳,是你不舒服,你贴我手腕上干嘛?我又没……” 她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他牢牢握住。

“预防。”林阳打断她,理由编得面不改色心不跳,拇指指腹隔着薄薄的膏药边缘,又轻轻按揉了一下那片肌肤,仿佛在确保药效渗透,“刚才看你捏针捏那么久,手腕都僵了。这膏药效果不错,活血,防劳损。”他抬眼,深邃的目光望进她困惑的眼眸深处,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为你好”,“听话。”

那残留的5%的灼痛感,在他指腹隔着膏药的按压下,仿佛被那温热的药力彻底驱散了。系统面板上的【灼痛值】光柱彻底归零。同时,林阳肩胛深处那最后一丝如同针扎般的刺痛,也随之烟消云散。只剩下膏药那温吞的、令人放松的热度,包裹着方婷婷的手腕。

方婷婷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温热和那不容置疑的力道,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觉得这理由虽然牵强得离谱,但他眼神里的关切和不容置疑的坚持却是真实的。最终,她放弃了争辩,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任由那片膏药贴在自己的手腕上,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哪有给织毛衣的人贴膏药的道理……”

林阳没有解释,只是看着她手腕上那片突兀的膏药,又看看她膝上那件刚刚完成、金蝶展翅的护肩,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释然和一种隐秘的、甘之如饴的坚定。

他松开她的手,指尖似乎不经意地拂过护肩上那只新生的金线蝴蝶,触感微凉而光滑。

“织得很好,”他低声说,声音恢复了平稳,“这只蝴蝶……很漂亮。” 像是在赞美护肩,又像是在确认某种无声的守护己经完成。灯光下,金蝶的光芒流转,如同一个无声的誓言,将旧日的伤痕与此刻隐秘的承担,温柔地缠绕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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