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警队的越野车在楼下发出第三声鸣笛时，方婷婷正用银线将林阳警号上的松动线头缝紧。晨光从工作室的百叶窗漏进来，在他肩章的星徽上洇出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没捻开的碎银。
“这里又磨破了。” 她的指尖抚过警服左胸的口袋边缘，那里有块浅褐色的磨损痕迹 —— 是三年前在夜市挡刀时，被嫌疑人的皮带扣反复蹭出来的。银线在她指间绕出小小的结，忽然勾住了藏在衣料里的硬物，“又把备用弹夹藏在这里？说了多少次会硌到肋骨。”
林阳握住她正要掏弹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渗进来。她虎口处的旧疤在晨光里泛着浅粉色，是养老院纵火案时被碎玻璃划的，当时他背着她从三楼绳降，这道伤口就在他颈窝里蹭出淡淡的血痕。“这次是麻醉弹。” 他低头在疤上印下轻吻，艾草膏药的味道从后腰漫过来，“刘子明说印刷厂可能有平民。”
方婷婷的银线突然在指尖打了个死结。她扯动线头的动作顿住，目光落在警服内袋露出的半张婴儿房设计图上 —— 昨晚她熬夜画的，在角落用铅笔标了 “安安的小床”。特警队的鸣笛声又响起来，这次带着不耐烦的催促意味。
“装修队明天装婴儿房的护栏。” 她把银线在指间绕了三圈，将那个绣在左胸的 “安” 字缝得更紧实些。针脚细密得像鱼鳞，是她跟着养老院的张奶奶学的，老人说 “密针能锁住平安”，“我特意选了圆角的，你说过怕木刺扎到孩子。”
林阳的拇指着那个凸起的 “安” 字。丝线在反复洗涤后己经有些发灰，但每一针的走向都记得清楚 —— 方婷婷第一次绣这个字时，扎破了三次手指，血珠滴在布上，被她巧妙地绣成了朵小小的玉兰花。此刻布料下传来她心跳的震动，和他胸腔里的节奏慢慢重合。
小陈抱着防弹衣跑进来时，差点撞翻钢架桌上的婴儿房图纸。少年人把衣服往林阳怀里一塞，创可贴的小熊图案沾着点蓝色颜料 —— 是刚才整理证物时蹭到的颜料，“刘队说印刷厂的监控拍到那个摄影师了，他背着个黑色相机包，看起来很重。”
“把这个带上。” 方婷婷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个布包，蓝底白花的棉布上绣着只展翅的白蝴蝶。她把布包塞进林阳的战术腰带，里面的玻璃瓶发出轻响，“是张奶奶给的平安符，里面塞了艾草和桃枝。” 她忽然踮脚在他耳边说，“我在符袋里缝了定位器，别摘。”
林阳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昨晚她起夜时，书房的灯亮到凌晨 —— 当时以为她在查黑蝶案的服务器数据，现在才明白，她是在给平安符绣定位芯片。防弹衣的魔术贴在扣合时发出刺啦声，正好盖住他没忍住的哽咽。
“婴儿房的墙纸选了米白色。” 他帮她把散落的银线缠回线轴，金属轴在晨光里转出细碎的光，“你说过要贴星星贴纸，我让装修队留了最平整的墙面。” 他忽然握住她正在叠手帕的手，“等回来，我们一起贴。”
方婷婷的指尖在他手背上画了个小小的星星。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划过皮肤时有点痒，像蝴蝶停在掌心扇动翅膀。“记得给枪上保险。” 她把绣着白蝴蝶的手帕塞进他警服口袋，“上次查黑蝶服务器，你就忘了关保险，差点走火。”
楼下传来刘子明的喊声，带着保温杯碰撞的叮当声。林阳抓起战术头盔的瞬间，方婷婷突然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后腰的膏药上。艾草的味道混着她发间的柠檬香，在他颈窝里漫成温热的雾。
“平安回来。” 她的声音闷闷的，像被布料捂住的铃铛，“我炖了排骨藕汤，用的是你喜欢的粉藕，等你回来就关火。”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个小小的录音笔，“这个带上，万一……”
林阳转身捂住她的嘴，指腹蹭到她温热的唇。晨光突然变得很稠，把两人的影子粘在钢架桌上，和那张婴儿房图纸叠在一起。“别想万一。” 他拿过录音笔塞进内袋，那里还躺着半块她昨天烤的曲奇，“我要回来听安安的摇篮曲。”
方婷婷的眼睛亮起来，像被突然点亮的星星灯。她踮脚在他耳边哼起段不成调的旋律，是养老院的张奶奶教的童谣，“月亮光光，照厅堂……” 尾音还没落下，就被他的吻吞了下去。银线从她指间滑落，在警服的 “安” 字上缠了半圈，像个没系紧的平安结。
“给安安的摇篮曲，你想好唱哪首了吗？” 林阳的鼻尖蹭着她的，声音里带着笑，后腰的旧伤在这片刻的柔软里，居然不那么疼了。他想起上次在婴儿用品店，她对着音乐旋转床铃看了很久，说 “要选最温柔的曲子”。
“就唱《茉莉花》。” 方婷婷的指尖在他警号上敲出轻响，“你听 ——” 她又哼起来，这次调子稳了许多，“满园花开香也香不过它……” 特警队的鸣笛声再次响起时，她把最后一颗纽扣扣好，“记得保护好自己，就像保护证物那样。”
林阳跑下楼时，战术靴的鞋底在台阶上敲出急促的响。他回头看了眼工作室的窗户，方婷婷正站在那里，手里举着那个蓝底白花的符袋。晨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系在他心头的线。
越野车驶离巷口时，林阳从内袋摸出那个录音笔。按下播放键的瞬间，方婷婷哼的《茉莉花》混着她的呼吸声漫出来，在充斥着机油味的车厢里开出柔软的花。他忽然想起她绣 “安” 字时的样子，银线在布上穿梭，像在编织一张能兜住所有风雨的网。
刘子明把保温杯递过来时，枸杞正沉在杯底。老刑警的目光在他胸口的 “安” 字上停了停，忽然笑起来：“方丫头的手艺又进步了。上次绣的平安符，在废弃工厂帮你挡住了碎玻璃。” 他指节叩了叩林阳的战术腰带，“这次的符袋，肯定能护着你平安回来。”
林阳喝了口枸杞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时，后腰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他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婴儿用品店的招牌在晨光里闪着柔和的光 —— 昨天路过时，方婷婷指着那个印着蝴蝶的摇篮说 “这个好看”。
“等结案了，我们去买那个摇篮。” 他对着保温杯轻声说，好像方婷婷就在身边。录音笔里的《茉莉花》还在循环，他忽然觉得那些藏在印刷厂的罪影，那些黑蝶案的阴霾，都挡不住这温柔的旋律。
越野车在晨光里加速，林阳握紧了腰间的枪套。警服左胸的 “安” 字随着颠簸轻轻起伏，像颗跳动的心脏。他知道，只要这个字还在，只要录音笔里的歌声不停，无论前方有多少黑暗，他都能找到回来的路 —— 回到有婴儿房香气，有排骨汤味道，有方婷婷在的地方。
远处的废弃印刷厂越来越近，林阳最后看了眼后视镜。城市在晨光里舒展着筋骨，工作室的窗户己经变成个小小的光点，但他好像还能看见那个举着符袋的身影。他深吸一口气，将录音笔放回内袋，指尖在 “安” 字上轻轻按了按。
出征的号角己经吹响，但他的心里，始终装着那个要回去的家。那里有未完成的婴儿房，有等着他的人，还有一首没唱完的摇篮曲。这些，都是他披荆斩棘的勇气，是他无论如何都要平安回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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