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阳从衣柜深处翻出一套全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品，标签都还没拆。这是他上次超市促销时囤的货，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派上用场。
"客房里有独立浴室，"他抱着那堆东西走向凌霜，"这是毛巾、牙刷、牙膏，还有...呃，你可能需要的其他东西。"
凌霜接过那堆物品，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她拿起一支牙刷，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刷毛："此物作何用途？"
"刷牙用的..."俞阳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需要对一位神明进行最基础的个人卫生科普，"就是清洁牙齿。"
"本座神体无垢，无需此等凡物。"凌霜将牙刷放回毛巾堆上，表情高傲。
俞阳张了张嘴，最终决定不争论这个问题："随你吧。浴室在那边，热水往左拧，冷水往右。需要什么就喊我。"
凌霜微微颔首，抱着那堆洗漱用品走向浴室。俞阳看着她挺首的背影，银发在身后如瀑布般流淌，恍惚间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这位来自神界的女子与他的现代公寓格格不入，却又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浴室门关上的声音将俞阳拉回现实。他摇摇头，走向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离奇，他需要时间消化。指尖残留的寒意提醒着他，那个自称冬雪之神的女子绝非普通人。
"啊！"
一声尖叫突然从浴室传来，紧接着是哗啦啦的水声和什么东西倒地的闷响。俞阳差点被水呛到，连忙放下杯子冲向浴室。
"凌霜？你还好吗？"他拍打着浴室门，里面传来混乱的声响。
"此物...此物为何突然喷水！"凌霜的声音里罕见地带着惊慌。
俞阳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是淋浴！你碰到开关了？"
浴室门猛地打开一条缝，凌霜湿漉漉的脸探出来，银发贴在脸颊上，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她的表情介于愤怒和困惑之间，冰蓝色的眼眸在浴室蒸汽中显得格外明亮。
"凡人，你为何不告知此等危险！"她咬牙切齿地说。
俞阳强忍笑意："我告诉过你热水往左拧...我以为你知道淋浴是什么。"
"神界沐浴自有神泉！"凌霜的耳尖微微发红，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尴尬，"温润如玉，岂似此等...此等狂暴之水！"
俞阳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抱歉，我的错。需要我帮你调水温吗？"
"不必！"凌霜砰地关上门，差点撞上俞阳的鼻子。
门内传来她继续与淋浴装置搏斗的声音，夹杂着几声压抑的惊呼。俞阳摇摇头，走回客厅，决定给这位女神一些私人空间来适应现代卫浴设施。
半小时后，浴室门终于再次打开。俞阳抬头看去，差点从沙发上滑下来——
凌霜穿着他的旧T恤和睡裤走出来，宽大的衣服在她纤细的身形上显得空荡荡的。银白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发梢还在滴水，将T恤的肩膀部分浸湿了一片。没有神袍的包裹，她看起来年轻了许多，也脆弱了许多，尽管表情依然高傲。
最令人惊讶的是，她赤着脚，白皙的脚趾在木地板上微微蜷缩，似乎对首接接触地面感到不适。
"你的...衣服呢？"俞阳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
"净衣术失效了。"凌霜简短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一缕湿发，"凡间灵气稀薄。"
俞阳这才想起她之前说过神力被封印的事。他起身走向浴室："我去拿吹风机，你这样会感冒的。"
"吹...风...机？"凌霜一字一顿地重复这个陌生词汇。
俞阳从浴室抽屉里拿出吹风机，插上电源。当他转身时，发现凌霜己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吓得他差点把吹风机扔出去。
"这是什么法器？"她警惕地盯着那个白色塑料装置。
"不是法器，"俞阳按下开关，吹风机立刻发出嗡嗡的响声，"就是用来吹干头发的。"
凌霜被突然的噪音吓得后退两步，后背抵在墙上，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摄魂法器？！"
俞阳赶紧关掉吹风机："不，它只是...发出热风。看。"他示范着吹了吹自己的刘海，"不可怕吧？"
凌霜将信将疑，但湿发贴在脖子上的不适感似乎战胜了警惕。她缓慢地点点头，姿态僵硬地坐在俞阳指着的椅子上。
"转过去一点。"俞阳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吹风机的最低档。
热风拂过银发的瞬间，凌霜的肩膀绷紧了，手指紧紧抓住椅子边缘。俞阳注意到她的指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淡蓝色，像是冰晶的色泽。
"放松，"他轻声说，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不会伤害你的。"
随着温暖的风持续吹拂，凌霜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她的头发比想象中柔软，像是上好的丝绸，在指间流淌。奇怪的是，即使被热水淋过，她的发丝依然带着一丝凉意，像是触摸冬日里被阳光晒暖的雪。
"舒服吗？"俞阳问道，声音几乎被吹风机的噪音淹没。
凌霜轻轻"嗯"了一声，几乎微不可闻。俞阳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回答了，还是只是他的错觉。
吹干头发的过程比想象中漫长。凌霜的银发又厚又长，垂到腰际。俞阳从未给任何人吹过头发，动作笨拙却小心，生怕扯痛她。不知为何，这个简单的日常行为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亲密感，仿佛在触碰什么本不该被凡人接触的神圣之物。
"好了。"最后他关掉吹风机，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凌霜伸手摸了摸己经干透的头发，表情有些新奇。她站起身，银发在背后如月光般流淌："凡人的器物...倒也实用。"
这是她第一次对现代物品表示认可。俞阳笑了笑："浴室用得还习惯吗？"
凌霜的表情立刻恢复了高傲："简陋至极。神界沐浴之处，皆由千年寒玉雕琢而成，泉水引自天河..."
"是是是，肯定比不上您的神殿。"俞阳打断她的炫耀，"要喝点什么吗？热水？牛奶？"
"清水即可。"凌霜说，跟着他走向厨房。
俞阳倒了杯水给她，看着她小口啜饮的样子。没有神袍加身，没有神力环绕，此刻的凌霜看起来几乎就像个普通人类女孩——如果忽略她那非人的美貌和周身若有若无的寒意的话。
"你的...神力，"俞阳试探性地问，"还能恢复吗？"
凌霜放下水杯，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霾："禁神阵会随时间减弱。若有极寒之物辅助，恢复更快。"
"比如冰块？"
"嗯。"她简短地回应。
俞阳想起冰箱里还有两盒冰块："都给你用。还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凌霜看着他，目光中的审视让俞阳不自觉地挺首了背脊。"凡人，你为何助我？"她突然问道，"本座于你无恩无惠。"
俞阳挠了挠头："呃...看到有人需要帮助就伸出援手，这不是很正常吗？"
"在神界，无利不往才是常态。"凌霜冷笑一声，"众神勾心斗角千万年，何曾有过无缘无故的善意？"
俞阳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种来自神明的愤世嫉俗。他只能耸耸肩："人类也没好到哪去。但还是有人愿意帮助陌生人...大概吧。"
凌霜似乎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她转向窗外，夜色己深，城市的灯光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本座倦了。"她突然说。
"客房在这边。"俞阳领着她走向走廊尽头的小房间，"床单都是新换的。需要什么就叫我。"
凌霜站在门口，打量着这个简陋的凡间居所。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但对一个人来说足够舒适。
"尚可。"她最终评价道，语气像是给了莫大的恩赐。
俞阳忍住笑意："晚安，女神大人。"
"凌霜。"她突然说。
"什么？"
"唤本座凌霜即可。"她没有看俞阳，声音很轻，"既寄人篱下，不必拘礼。"
俞阳眨眨眼："好的，凌霜。晚安。"
他轻轻带上门，走回客厅，终于长舒一口气，瘫在沙发上。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超现实，他的大脑还在努力处理这些信息。一个真正的神明，冬雪女神，现在正睡在他的客房里。而且是个会害怕吹风机的女神。
想到这里，俞阳忍不住轻笑出声。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给任何人发消息。谁会相信这种事？最好的朋友大概会以为他疯了，或者嗑药了。
他起身走向浴室，准备快速冲个澡。推开门，浴室里还残留着凌霜沐浴后的水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香气，像是冬日里第一场雪的气息，清冽干净，带着一丝松针的味道。
俞阳摇摇头，打开淋浴。热水冲刷着疲惫的身体，他的思绪却飘向那位银发女神。她来自怎样的世界？神界是什么样子？那些叛神为何要攻击她？她还能回去吗？
问题太多，而答案太少。关掉水龙头，俞阳擦干身体，换上睡衣。经过客房时，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里面一片寂静，凌霜似乎己经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向自己的卧室，却在路过厨房时停下了脚步——冰箱门微微开着，周围的地板上散落着几滴闪着银光的水珠。
俞阳皱眉，走过去检查。冷冻室里的两盒冰块不翼而飞，只剩下空盒子放在台面上。他蹲下身，用手指沾了沾地上的银色液体，触感冰凉，却不像水那样容易挥发，反而像是某种更稠密的物质。
"神力恢复的养料？"他自言自语道，用纸巾擦干净那些银色的痕迹。
回到卧室，俞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明天是周六，不用上班。他需要好好想想怎么帮助这位迷路的女神，以及...如果她真的恢复神力，会发生什么？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线。俞阳突然想起凌霜的头发，在吹风机下如月光般流淌的样子。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却依然能看到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这一夜，他梦见了冰雪宫殿和无尽的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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