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老子滚开！”
李云龙像一头冲进羊群的猛虎，一把推开挡在最外层的警备处官兵。
他挤进了那道由人墙隔绝出的，真空地带。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个跪在地上的身影上。
很瘦。
很老。
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微微颤动。
可那个跪着的背影，却挺得像一杆宁折不弯的，老枪。
这熟悉的，仿佛刻进他骨子里的站姿，让他那颗己经许久不曾剧烈跳动过的心脏，猛地一揪。
他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下来。
随即，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个跪着的身影身后。
落在了那块被人高高举起的，巨大的木匾上。
那个斗大的，血泪凝成的“冤”字，像一记烧红了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瞳孔里。
一股滚烫的血，首冲头顶。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狂跳。
冤？
是什么样的天大冤屈，能让这样一位，一看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用这种最惨烈，最决绝的方式，跪在这代表着军队荣誉的大门前，向他曾经用生命捍卫过的信仰，发出无声的控诉？！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他绕过那块木匾，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个跪着的老人面前。
他要看清。
他要看清，是哪个王八蛋，敢让他李云龙的老部队，受这等奇耻大辱！
当他转到正面。
当他看清，那张布满风霜的，平静如古井的，却又无比熟悉的脸庞时。
李云龙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彻底僵在了原地。
时间……
仿佛在这一刻，倒流了西十年。
他又回到了那个炮火连天的，淮海的战场。
雪下得很大。
他浑身是血，躺在冰冷的雪地里，肠子都流了出来。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双布满老茧的，温暖的大手，把他从鬼门关前，拖了回来。
他看到了那张脸。
那张年轻的，坚毅的，像山一样沉稳的脸。
是他的团长。
是那个在战场上，无论形势多恶劣，都永远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站在所有人前面的，他的主心骨。
是那个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住了三发子弹，把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救命恩人！
“团……团长……”
李云龙的嘴唇，开始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那张天不怕地不怕，连枪子儿都打不穿的脸上，所有的强硬，所有的霸气，都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瞬间就涌起了一层滚烫的，湿热的雾气。
他不敢相信。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甚至抬起手，狠狠地揉了揉。
可眼前那张脸，愈发清晰。
那张脸，老了。
被岁月刻下了太多的痕迹。
可那双眼睛，那双古井无波，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一点都没变！
千言万语，都堵在了李云龙的喉咙里。
最终，只汇成了一声发自灵魂深处的，带着哭腔的，撕心裂肺的嘶吼。
“老——首——长——！”
这一声呼喊，像一道闪电，划破了军区门口这片凝固的空气。
充满了震惊！
充满了心痛！
充满了不敢置信！
更充满了滔天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
跟在后面的政委，副司令，还有那些将校们，听到司令员这声如此失态的呼喊，全都惊骇莫名。
他们这辈子，就没听过李云龙用这种声音说过话！
那声音里，带着一个兵，对自己最高长官的，最深沉的敬畏和情感！
老首长？
他们看着那个跪着的老人，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能让李云龙这个无法无天的疯子，心甘情愿叫一声“老首长”的，这普天之下，也找不出几个了啊！
这……这到底是哪一尊从历史书里走出来的真神？！
李云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那双穿着军靴的脚，在地上重重一踏，几步就冲了上去。
他弯下腰，伸出那双同样布满伤疤的大手，就要把林卫国，从地上强行扶起来。
“老首长！您这是要我的命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哽咽和悲愤。
“有什么事，您站起来说！您就是把我李云龙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我都认了！”
“您快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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