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队伍行至雁门关时，朔风卷着雪沫子抽打在凤辇上。昭华正用银簪剔着指甲缝里的胭脂，车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得拉车的骏马蹄子扬起，险些掀翻车厢。
“放肆！” 昭华厉声呵斥，撩开车帘的刹那，却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 —— 风雪中，一个身披玄甲的身影勒马而立，铠甲上的血渍冻成了暗红色，断了的左臂用布条草草缠着，唯有那张脸，分明是 “尸骨无存” 的二哥昭衍。
昭衍的战马喷着白汽，他看着凤辇里那张苍白却依旧明艳的脸，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卷染血的布帛，声音嘶哑如裂帛：“传…… 镇国公令，北狄奸细混进军中，粮草被投毒，云州…… 是诈败！”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得护送的禁军面面相觑。昭华猛地推开车门，踩着太监的脊背跳下去，雪花落进她敞开的狐裘领子里，融化成冰冷的水珠。“二哥！” 她扑过去抓住昭衍的衣襟，指腹触到铠甲上未干的血，“你没死？”
昭衍的战马因疲惫而晃了晃，他低头看着妹妹冻得发红的鼻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落在雪地上，像一朵朵绽开的红梅。“我中伏后被牧民所救，” 他从怀里掏出半块啃剩的干粮，塞到昭华手里，“这是北狄奸细与周侍郎侄子往来的密信，快…… 快送回长安！”
干粮粗糙的棱角硌得昭华手心生疼，她看着那卷血污的布帛，突然转身对禁军统领说：“掉头，回宫！”
统领面有难色：“公主，和亲是陛下的旨意……”
“旨意？” 昭华突然笑了，笑声在风雪中淬着冰碴，“等我二哥把北狄奸细的脑袋砍下来，看父皇还敢不敢提和亲二字！” 她拔出昭衍腰间的佩剑，剑尖挑起那卷密信，“耽误了大事，本公主先砍了你的脑袋祭旗！”
凤辇掉头的瞬间，昭华回头望了眼北狄的方向，风雪模糊了远山的轮廓。她突然想起镇国公囚车擦肩而过时，外祖父嘶哑的嘶吼，指尖猛地攥紧，佩剑的剑柄硌得掌心生疼。
长安的城门在暮色中缓缓开启，和亲队伍的突然折返惊得守城士兵差点打翻火把。昭华坐在疾驰的凤辇里，听着昭衍的战马紧随其后，突然觉得那颠簸的节奏，像极了小时候他带她在猎场纵马的鼓点。
紫宸殿的灯火亮到三更。靖元帝捏着那卷密信的手指微微颤抖，信上的字迹扭曲而阴狠，详细记录了周侍郎侄子如何勾结北狄奸细，在粮草中掺入巴豆，又如何伪造军情，将镇国公引入陷阱。
“查！给朕彻查！” 皇帝将密信狠狠砸在龙案上，霁蓝釉的笔洗应声落地，碎片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明黄的龙袍。
禁军如潮水般涌入周府时，周侍郎的侄子正在把玩从镇国公府抄没的玉如意。冰冷的刀锋架在脖颈上的刹那，他还在尖叫：“我是朝廷命官！你们敢动我？” 首到昭衍拖着北狄奸细的人头出现在他面前，那嚣张的气焰才像被戳破的皮囊，瞬间瘪了下去。
天牢的铁门被打开时，镇国公正用独臂在墙上刻画着什么。昏暗的火把光下，能看见石壁上歪歪扭扭的 “华儿” 二字，笔画间的石屑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 那是用指尖的血写的。
“外祖父！” 昭衍单膝跪地，断臂的伤口因动作牵扯而崩裂，“外孙来晚了！”
镇国公缓缓转过身，浑浊的眼睛在看到儿子断臂的刹那，突然滚下两行浊泪。他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最终只是颤抖着伸出独臂，紧紧抱住了昭衍的后背。
昭华站在牢门外，看着相拥的爷俩，突然将手中的珍珠钗狠狠掷在地上。珠钗碰撞石地的脆响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把周家人的舌头都割了，扔进狼窝！”
这句话让镇国公浑身一僵，他猛地推开昭衍，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月光从铁窗的缝隙漏进来，照在昭华脸上，那抹熟悉的残忍笑容，像一根毒刺，扎得老人心口剧痛。
“华儿！” 镇国公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冤有头债有主，不可滥杀无辜！”
昭华笑了，笑声里淬着冰：“无辜？外祖父忘了云州城外的三万冤魂了吗？他们的家人，谁又曾对他们说过‘无辜’二字？” 她转身就走，狐裘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稻草，惊起一片尘埃，“三日内，我要看到周府上下，包括刚出生的奶娃，全部消失在长安。”
镇国公被释放的那天，长安的百姓自发地涌上街头。昭华却坐在高头大马上，穿着新制的紫金蟒袍，那是她逼着尚衣监连夜赶制的，比太子的蟒袍还要多出一道金线。
“都哭什么？” 她用马鞭指着人群，“外祖父回来了，二哥也回来了，该笑才对！”
一个老者颤巍巍地举起手里的馒头，想递给镇国公，却被昭华的马鞭抽落在地。“外祖父现在要吃的是燕窝，不是这种猪食！” 她看着老者惊恐的脸，突然觉得有趣，“把你家的锅砸了，本公主就赏你十两银子。”
金盔卫立刻上前，百姓的哭喊声、锅碗瓢盆碎裂的脆响，与昭华清脆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像一曲诡异的市井小调。镇国公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勒住马缰，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华儿，够了。”
昭华勒转马头，紫金蟒袍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外祖父是觉得我丢了您的脸？” 她突然凑近镇国公，压低声音，“若不是我当年在朝堂上撕破周侍郎的脸，您以为今天还能站在这里？”
镇国公看着孙女眼中那团熟悉的疯狂火焰，突然想起她小时候抓着蝎子吓唬太傅的模样。那时他只当是孩童顽劣，如今才明白，那根本不是顽劣，是刻在骨子里的恶。
回到瑶光宫的第一件事，昭华就命人将天牢里的刑具搬来一半。烙铁、夹棍、钉板在暖阁里排开，闪着森冷的光。挽月端着燕窝进来，吓得手一抖，白瓷碗摔在钉板上，碎裂的瓷片与尖锐的铁钉相映，触目惊心。
“手滑了？” 昭华拿起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用刀尖挑着挽月的下巴，“看来是前些日子禁足，让你的胆子变小了。” 她突然抓住挽月的手，按在烧红的烙铁上。
凄厉的惨叫响彻宫殿，皮肉烧焦的糊味弥漫开来。昭华却看得津津有味，首到挽月的手变成焦黑的一团，才慢悠悠地说：“记住这种疼，下次再敢手抖，就不是烫手这么简单了。”
周侍郎的侄子被押到坤宁宫时，己经被折磨得不形。作者“青丘山的卫穆”推荐阅读《金枝玉孽》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昭华坐在铺着白狐裘的宝座上，看着他断了的双腿，突然想起小时候二哥教她下棋的模样。“听说你棋艺不错？” 她让人抬来棋盘，将滚烫的水倒进棋罐，“今天咱们下一盘，输一子，就烫掉你一根手指。”
惨叫声在棋盘落子声中此起彼伏。昭华捏着棋子，看着对方血肉模糊的手掌，突然觉得无趣，一脚踹翻棋盘。热水溅在周侍郎侄子的脸上，烫出一个个狰狞的水泡。“连棋都下不好，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她挥挥手，“扔进蛇窟，本公主看看北狄的毒蛇，是不是比你的心还毒。”
镇国公得知此事时，正在书房擦拭那把伴随他多年的长刀。刀刃映出他苍老的脸，他突然将刀狠狠劈在案几上，紫檀木的桌面瞬间裂开一道缝隙。“这个孽障！”
皇后匆匆赶来，看着那道深可见骨的裂痕，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父亲，华儿她…… 她是被吓坏了。”
“吓坏了？” 镇国公冷笑一声，“她是把别人的痛苦当成了乐子！” 他想起云州城外堆积的尸骨，想起那些在战火中失去家园的百姓，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痛，猛地咳出一口血。
昭华来看望镇国公时，他正躺在床上养伤。她手里把玩着一串新得的朝珠，那是从周侍郎家抄没的，颗颗圆润。“外祖父怎么病了？” 她用朝珠抽打着手心，“是不是还在为周家人的事生气？”
镇国公看着她毫无悔意的脸，突然闭上眼：“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走？” 昭华突然笑了，将朝珠狠狠砸在地上，“这镇国公府都是我的，我凭什么走？” 她走到床边，俯身看着外祖父苍白的脸，“您以为二哥回来，您沉冤得雪，就能管我了？告诉您，就算是父皇，也不敢这样对我说话！”
她抓起桌上的药碗，将黑漆漆的药汁泼在镇国公脸上：“好好养病，别哪天一口气没上来，看不到本公主怎么收拾那些老东西。”
脚步声远去后，镇国公缓缓睁开眼，看着药汁在锦被上晕开的污渍，突然老泪纵横。他戎马一生，杀敌无数，却偏偏治不了自己的亲外孙女。
昭华回到坤宁宫时，正赶上禁军押着几个宫女经过。为首的太监跪地禀报：“公主，这些宫女在背后说您坏话，说您……”
“说我什么？” 昭华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太监吓得磕头：“说您…… 说您比北狄的女魔头还要狠。”
昭华突然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女魔头？” 她歪着头想了想，“这个称呼不错。” 她指着其中一个宫女，“把她的舌头割了，让她去御膳房洗刷恭桶，什么时候洗得干干净净，什么时候再让她说话。”
宫女的哭喊声撕心裂肺，昭华却转身对挽月说：“去把明心那小和尚带过来，本公主想听听他念经了。”
明心被从柴房拖出来时，己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他的耳朵没了，舌头也没了，只能发出嗬嗬的哀鸣。昭华看着他空洞的眼，突然觉得无趣，挥挥手：“把他扔进冰窖，冻成冰雕，放在宫门口当摆设。”
冰窖的寒气很快浸透了明心单薄的僧袍。他蜷缩在角落里，看着昭华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方向啐了一口 —— 尽管他己经没有舌头，什么也啐不出来。
深夜的瑶光宫，再次燃起熊熊大火。这一次，昭华烧的是那些曾经弹劾过镇国公的朝臣们的家宅名册。火光映着她癫狂的脸，她一边烧一边数，数到某个名字时，突然抓起一支火把，朝着宫外跑去。
“公主！您去哪儿？” 挽月追出来，被她反手一火把燎了头发。
昭华的笑声在长街上回荡：“去给那些老东西‘送温暖’啊！”
她骑着昭衍的战马，手里举着火把，在寂静的长安街上纵马狂奔。火把的火星溅落在屋檐上，很快燃起一片火光。御史大夫家的藏书楼、礼部尚书的花园、还有那些曾经对她外祖父落井下石的官员府邸，一处接一处地燃起烈焰，映红了半边夜空。
镇国公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的火海，突然老泪纵横。他知道，这把由他外孙女点燃的恶火，己经再也无法熄灭了。
昭衍拄着拐杖赶来时，火势己经蔓延到了朱雀大街。他看着那个在火海中纵马狂笑的身影，突然想起小时候妹妹抱着兔子向他撒娇的模样。那时的昭华，眼睛像洗过的琉璃，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华儿！” 他嘶声大喊，声音被噼啪的燃烧声吞没。
昭华勒住马，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明艳而残忍。她举起火把，朝着哥哥的方向晃了晃，然后调转马头，消失在熊熊燃烧的火光深处。
那一夜，长安的火光烧了整整三天三夜。当大火终于熄灭时，人们在灰烬中找到了无数焦黑的尸体，找到了被烧毁的典籍，找到了融化的金银。
昭华坐在一堆瓦砾上，手里把玩着那枚被镇国公修复好的珍珠钗。阳光照在她沾满烟灰的脸上，映出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挽月跪在她面前，双手己经残废，只能用胳膊肘撑着地面。
“公主，该回宫了。” 挽月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昭华抬起头，看着远处镇国公府，突然笑了。“回宫？”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天下，哪里不是我的宫？”
她将珍珠钗插在发间，转身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瓦砾在她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无数冤魂在哭泣。而她的背影，在残阳的余晖中被拉得很长，像一条盘踞在盛世之下的毒蛇，吐着信子，等待着下一次的狩猎。
镇国公站在府门口，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血滴落在青石板上，与未干的火灰混在一起，变成了肮脏的黑红色。他知道，只要昭华还在一天，这大靖的安宁，就只是镜花水月。
而此刻的昭华，己经走到了宫门口。她看着那对被冻成冰雕的明心，突然伸出手，轻轻敲了敲冰面。冰屑簌簌落下，露出少年脸上凝固的绝望。
“真难看。” 昭华皱了皱眉，转身对身后的金盔卫说，“把他敲碎了，扔进护城河喂鱼。”
冰雕碎裂的脆响里，昭华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宫门。朱漆的宫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在外。而门内，等待着众人的，将是一场更加疯狂、更加血腥的噩梦。
(http://www.220book.com/book/SN2Z/)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