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江水暖**
竹篷船逆流而上,林欣儿望着两岸平展如席的稻田出神。细雨中的岷江泛着春末特有的浑黄,几只白鹭在浅滩上悠闲踱步。
"平安君,前面就是'七里津'。"船夫指着远处一处平缓的河岸,"因岸边平川绵延七里得名。"
林欣儿心头微动。妈妈常说的"柳街七里村",莫非就是这里?她急切地问道:"附近可有叫'柳衣里'的地方?"
"女公子说的就是七里村啊!"船尾摇橹的老渔翁笑道,"村口有棵千年龙柳,柳条能编蓑衣,所以老辈人也叫柳衣里。"
江水突然变得湍急,船身微微摇晃。林欣儿扶住船舷,望着越来越近的河岸——平坦的田野上点缀着茅舍,几头水牛正在悠闲吃草。这与妈妈珍藏的老照片里的景象何其相似,只是少了那些电线杆和水泥路。
** 龙柳含烟**
牛车驶过泥泞的田埂时,林欣儿的手心己经沁出汗来。当那棵巨大的古柳出现在视野里,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盘曲如龙的树干,低垂及地的枝条,甚至树干上那道闪电状的疤痕——都与外婆家相册里那棵"镇口老柳"一模一样!
"这树..."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赶车的老农骄傲地说:"听我太爷爷说,这树比蜀国还老。当年鳖灵治水时,就在这树下歇过脚。"
林欣儿跌跌撞撞跳下车,扑到树前。树皮粗糙的触感让她浑身颤抖——就是这棵树!妈妈小时候在树下乘凉,外婆在树荫下编竹筐,而两千年后的自己,曾在这棵树下拍过全家福...
"平安君?"瑶光担忧地递来帕子,林欣儿这才发现自己早己泪流满面。
**灶台春秋**
里正家的夯土院墙外,几个孩童正在玩"投壶"游戏。林欣儿怔怔望着——妈妈说过,她小时候最爱玩这个。
"贵人尝尝新麦饼!"里正娘子端上冒着热气的陶盘,"用柳衣里特产的春小麦做的,别处可没这么香甜!"
金黄的饼子边缘微微焦脆,咬开后满口麦香。林欣儿突然想起外婆烙的葱油饼,也是这般外酥里嫩。她环顾西周,发现灶台旁挂着串干辣椒——与外婆厨房墙上的布置如出一辙。
"能...能看看您家的水田吗?"她声音发颤。
里正虽然困惑,还是带她来到屋后。平坦的稻田一望无际,刚插下的秧苗在微风中泛起绿浪。林欣儿蹲下身,指尖轻触田埂——就是这块地!外婆总说家里的田是"七里村最肥的",种出的稻米特别香...
"这田..."她哽咽道,"是不是特别适合种'桂花香'?"
里正瞪大眼睛:"女公子怎知?这稻种是我家祖传的,煮饭时满屋桂花香!"
** 楚踪迷局**
正当林欣儿沉浸在故土情怀中,季武匆匆赶来:"平安君,发现可疑的楚人在测量水道!"
众人赶到江边时,几个作商旅打扮的人正慌忙收起丈量工具。林禹擒住其中一人,从他怀中搜出张绘制精细的羊皮图——上面详细标注了七里村附近的水系深浅。
"楚人想做什么?"瑶光困惑道,"这里既无险关,又无矿藏..."
林欣儿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她想起史书记载:秦灭楚时,楚国曾试图决岷江以阻秦军!而七里村所在的这段河道,正是后世都江堰灌区的咽喉要道。
"不是要攻,是要淹。"她沉声道,"若在此处决堤,整个成都平原..."
季武脸色骤变,立即派快马向湔堋守军示警。林欣儿望向平静的江面,突然明白了什么——两千年后,她的祖先能在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正是因为都江堰守护了这片沃土。而现在,她正站在历史的关键节点上。
**柳下誓言**
暮色降临时,林欣儿独自回到古柳下。她从空间取出那部早己没电的手机,轻轻贴在树干上。
"外婆,妈妈..."她对着虚空低语,"我会保护好我们的家。"
江风拂过柳枝,仿佛在回应她的誓言。月光下,七里村的稻田泛着银波,与两千年后的景象重叠在一起——那些尚未出生的亲人,那些尚未发生的故事,都深埋在这片土地的记忆里。
**七里晨雾**
清晨的七里村笼罩在薄雾中,田埂上结着细密的露珠。林欣儿披衣起身,赤脚踩在的泥土上,凉意顺着脚心蔓延。
远处,几个农妇己经背着竹篓下田,弯腰在稻田里除草。她们穿着粗麻短褐,腰间系着草绳,动作熟练而轻快。林欣儿望着这一幕,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外婆年轻时的身影——妈妈曾说,外婆年轻时是村里最能干的农妇,插秧比谁都快。
"平安君起得真早。"瑶光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发梢还沾着睡意,"这村子真安静,连鸡叫声都比成都的温和。"
林欣儿笑了笑:"因为这里没有城墙,没有集市,只有土地和江水。"
她沿着田埂慢慢走着,指尖拂过稻叶上的露水。这片土地在两千年的岁月里,会经历多少变迁?战乱、洪水、朝代更迭……可最终,它仍会回到最朴实的模样——春种秋收,生生不息。
** 蓑衣人家**
里正家的早饭是蒸麦饼和腌菜,配上一碗热腾腾的豆粥。林欣儿小口啜饮着,豆香在舌尖化开,让她想起外婆熬的绿豆汤。
"贵人昨日说想看看村里的蓑衣?"里正娘子擦了擦手,从墙角取出一件半成品的蓑衣,"这是用龙柳的枝条编的,浸过桐油,雨天也不透水。"
林欣儿接过蓑衣,柳条的触感粗糙却柔韧。她轻轻抚过编织的纹路,忽然发现内衬缝着一小块麻布,上面用朱砂画了道简易的符咒。
"这是……?"
"保平安的。"里正娘子压低声音,"龙柳是神树,用它编的蓑衣能避水患。"
林欣儿心头微动。外婆也曾说过,柳街人信柳树能镇水,小时候每逢暴雨,外婆都会在门口插一根柳枝。
她将蓑衣还给里正娘子,忽然问道:"村里可有人姓陈?"
里正娘子一愣:"有啊,村西头的老陈家,世代都是篾匠。"
林欣儿指尖微微发颤——外婆的娘家,就是姓陈。
** 篾匠小屋**
村西头的陈家小屋比别家更简陋些,但院墙上挂满精巧的竹器——箩筐、簸箕、鱼篓,甚至还有孩童玩的小风车。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门槛上,正用篾刀劈开一根青竹。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映出林欣儿的身影。
"贵人找谁?"
林欣儿张了张嘴,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该说什么?说自己是两千年后的后人?说他的血脉会延续到她的外婆身上?
最终,她只是轻声道:"听说您家的竹器编得最好,想买几件带回咸阳。"
老篾匠眯眼笑了:"贵人识货。"他转身从屋里捧出个精致的竹盒,"这个如何?里头垫了香茅,装吃食不会坏。"
竹盒的盖子上刻着简单的云纹,边角磨得圆润光滑。林欣儿接过盒子,指尖触碰的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血脉深处轻轻震颤。
"多少钱?"
老篾匠摆摆手:"送给贵人了。听说您救了七里村,没让楚人决堤……"
林欣儿一怔:"您怎么知道?"
老者笑而不答,只是指了指她腰间——那里挂着嬴政的玉佩,青玉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林欣儿走的时候偷偷给老篾匠塞了一个银手镯。
** 田间私语**
午后,林欣儿独自来到村外的稻田。远处,几个孩童正在水沟里摸鱼虾,笑声清脆如铃。
她蹲下身,捧起一抔泥土,轻轻攥紧。的土从指缝间漏下,带着稻根的清香。
"在看什么?"林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看家。"林欣儿轻声道。
林禹在她身旁蹲下,学着她的样子抓起一把土:"这里的土比邯郸的肥。"
"嗯。"她望着远方,"这里的人……也比邯郸的简单。"
没有权谋,没有厮杀,只有春种秋收的循环。
林禹沉默片刻,忽然道:"瑶光说,她想留在蜀地。"
林欣儿转头看他,兄长的耳根己经红透。
"阿兄呢?"她轻声问,"想留下吗?"
林禹没有回答,只是望向村口那棵龙柳。柳枝在风中轻摆,像是无声的挽留。
** 柳下别离**
启程那日,七里村的村民都来送行。里正娘子塞给林欣儿一包新麦饼,老篾匠送了她一只柳条编的小雀儿。
瑶光红着眼睛站在柳树下,手里攥着林禹昨晚偷偷塞给她的玉簪。
"我会常来看你。"林禹低声道,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林欣儿最后望了一眼这片土地。
稻田、柳树、竹屋、溪流……
两千年后,她的外婆会在这里出生,她的妈妈会在这里长大,而她,会在某个遥远的未来,回到这里,站在同一片土地上,怀念此刻的离别。
牛车缓缓驶离七里村时,林欣儿回头,看见那棵龙柳的枝条在风中摇曳,像是挥手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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