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渐起，丞相府的屋脊在月色下泛着冷光。那名黑衣人消失后，苏若棠仍站在石亭边，指尖轻轻着袖口的一根丝线。清漪己经回房歇息，她独自一人望着远处的树影发怔。
墙外传来一声极轻的脚步声，几乎与落叶擦过青砖的声音融为一体。她眉梢微动，却没有回头。
墙头之上，一道玄衣身影静静伫立，宽肩窄腰，身形修长，正是墨瑢晏。
他并未如皇帝派遣的暗卫般隐匿于院中，而是选择在高处观察。此刻，他目光沉静，落在苏若棠身上，似在衡量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注视她。
此前，他娶她，是因檀家商队可助他筹措军粮，是因她的嫡女身份能牵制丞相。而今，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错看了这个女子。
她不吵不闹，不争不抢，却总能在最危急的关头化险为夷。昨日御书房前，她面对皇后的势力毫无惧色；今日夜深，她竟能察觉到黑衣人的存在，并未惊慌失措。
墨瑢晏收回视线，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跃入夜色之中。
翌日清晨，丞相府外马蹄轻响。
一辆低调却不失精致的马车缓缓驶来，在府门前停下。驾车之人身着墨色劲装，神情冷峻，是墨瑢晏的贴身护卫之一——玄影。
车内，墨瑢晏端坐其中，手中翻阅着一卷密报。
“昨夜查到，她在东街义诊时救了一名垂死乞丐。”玄影低声禀报，“那人临终前送了她一朵干花。”
墨瑢晏微微一顿，抬眼：“什么花？”
“野菊。”
墨瑢晏沉默片刻，将密报合上，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去东街。”
马车调转方向，朝着城东而去。
东街一处旧宅内，苏若棠正坐在堂中，为一名老妇把脉。清漪站在一旁，递上药方。
“您这咳嗽己久，肺气受损，需慢慢调理。”苏若棠语气温和，“这几味药每日煎服一次，忌辛辣油腻。”
老妇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感激：“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苏若棠起身，接过清漪递来的帕子，轻轻拭了拭手：“不必客气，医者本分。”
出门时，阳光正好，洒在她的侧脸，左颊上的胎记被光影映得淡了几分。她抬头望了望天，神色平静，似乎早己习惯外界异样的目光。
墨瑢晏藏身于街角茶楼二层，透过窗格静静看着她。
他原以为她是个冷心冷情的女子，毕竟前世被人背叛至死，重生之后又步步为营。然而此时此刻，她温柔耐心地对待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妇，竟让他心头微微一震。
原来，她并非无情之人。
玄影低声问：“殿下还要继续吗？”
墨瑢晏没有回答，只是缓缓阖上眼帘，似在思索什么。
午后，墨瑢晏换了一身便服，独自前往城南药铺。
据暗卫所报，苏若棠每月都会亲自前来挑选药材，尤其偏好几味稀有之物。
他步入药铺，掌柜见他气质非凡，忙迎上前：“公子可是寻药？”
“我听闻贵店有一味‘玉露草’，不知是否还有存货？”
掌柜一愣：“公子消息倒是灵通，此草确实不多，前几日刚被一位姑娘买走了最后三株。”
墨瑢晏挑眉：“那位姑娘……可曾留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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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瑢晏沉吟片刻，道：“我要看看那玉露草的模样。”
掌柜引他来到柜台后，从木匣中取出一小束干草。叶片细长，色泽偏白，带着淡淡的药香。
墨瑢晏伸手轻触叶面，指尖微凉，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他忽然想起，昨夜她手中的那朵干菊，也是这般朴素无华，却令人难以忽视其存在。
他收起手，对掌柜道：“若再有货，请通知我。”
掌柜恭敬应下。
墨瑢晏转身离去，步履稳健，心中却己悄然生出一丝涟漪。
暮色渐沉，丞相府内，苏若棠正在书房整理医案。
清漪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封密信：“小姐，檀家送来的情报。”
苏若棠接过，拆开一看，眉头微蹙。
“檀家近日发现有人试图收购他们旗下的几家药坊，背后资金来源不明，但疑似皇后党羽。”
清漪脸色一变：“娘娘这是想断了小姐的药材来源？”
苏若棠放下信笺，淡淡一笑：“她若真要动手，早就做了。此举不过是试探罢了。”
清漪不解：“试探？”
“她想知道，我会不会反击。”
清漪咬唇：“那小姐打算怎么办？”
苏若棠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渐熄的灯火：“先按兵不动。让她以为，我并不在意。”
话音刚落，窗外忽有一片花瓣飘落，轻轻落在她的掌心。
是野菊。
她怔了怔，随即低头凝视，眼神微微柔和。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朵花，似乎不是随风而来，而是……特意落下。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夜色，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而在府外的巷尾，墨瑢晏静静站着，手中空空如也。
他原本想将这朵花放在她窗台，却在最后一刻改了主意。
或许，有些东西，不该太过刻意。
他转身离去，夜风拂过他的衣袍，带起一阵淡淡的药香。
数日后，皇宫御花园。
墨瑢晏在林间小径偶遇苏若棠，她正蹲在一丛野菊前，手中拿着一个小布袋，似乎在采集花瓣。
他缓步走近，声音低沉温和：“你在采药？”
苏若棠微微一怔，抬头看向他，眸光平静：“这些花晒干后可入药，清热解毒。”
墨瑢晏颔首，顺势在她身旁蹲下：“我也学些皮毛，不知你愿不愿教我？”
苏若棠抬眸看他，眼底掠过一丝惊讶，旋即掩去。
她将手中布袋递过去：“那你得先学会分辨真假。”
墨瑢晏接过布袋，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指，两人皆是一顿。
风过林梢，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
这一刻，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远处传来宫人唤太子议事的声音，墨瑢晏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
“改日再来讨教。”他说完，转身离去。
苏若棠望着他的背影，低头看着自己方才被触碰的手指，轻轻握紧。
她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个曾经冷漠疏离的男人，竟也开始悄悄靠近她的世界。
而她的心，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起了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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