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敲打窗棂，药庐内炉火将熄。墨瑢晏的手指着银簪尾端，烛光在金属表面映出细碎的纹路。
他想起昨夜苏若棠俯身施针的模样，额发被汗水黏在眉骨上，指尖却稳得像量天尺。那些传言说她与商贾私通、勾结外族，可眼前分明是双手沾满药汁、跪坐在病榻前的女子。
案上的《疫症本草》摊开在“辨毒”一页，书角卷起的地方画着一朵六瓣青蒿。昨夜她说过：“这味药性烈，解毒时要先晒足三个时辰日头。”
窗外风声骤急，吹动半枯的青蒿叶拍打窗纸。墨瑢晏忽地起身，大氅带翻了桌角的琉璃盏。褐色药渍顺着木纹渗进缝隙，像条蜿蜒的小河。
晨雾未散，药房门轴吱呀作响。苏若棠捧着竹篾药篓进来，见石桌上搁着盏温药，琉璃边缘凝着暗褐残渍。她指尖刚触到盏沿，便听见身后轻咳。
“祛寒汤。”墨瑢晏的声音比往常低，“你昨晚落下的。”
苏若棠转身，见他玄色衣襟沾着晨露，腰间玉带扣着冰裂纹青玉，在熹微晨光里泛着冷冽的光。她后退半步：“殿下厚爱，妾身承受不起。”
墨瑢晏袖中滑出一叠纸页，檀家商队的印鉴在最上方清晰可见。他盯着她左脸胎记边缘的溃痕：“三日前申时，张氏账房收到北狄密函。而那封指控你的信笺……”他顿住，喉结滚动，“盖的是苏慕瑶的私印。”
苏若棠垂眸，药篓里的当归根茎戳破竹篾，扎进掌心。她记得清漪昨日禀报：五皇子府新购的龙脑香混着异域香料，与中毒黑衣人身上味道相同。
“证据呢？”她问。
墨瑢晏从怀中取出染血布料，边角处绣着半朵莲花。那是檀家药材包惯用的捆扎方式，可布料质地分明是北狄王族才有的织物。
“这是从五皇子卫兵尸身上取的。”他声音发涩，“我查过他们行踪，发现去年太后寿宴前夜，有人将掺了合欢花粉的茶送进你房中。”
苏若棠突然笑了一声，笑声撞在药柜上叮当作响。她解开药篓系带，几片干枯的六瓣青蒿落在两人之间。
“殿下可知，瘟疫死者指甲泛青的原因？”
墨瑢晏瞳孔微缩。昨夜他亲手验过七具尸体，所有人的指甲缝都残留着同样的黑色颗粒。
“不是毒。”苏若棠指尖碾碎一片青蒿，“是北狄特制的熏香灰烬，混在艾草里焚烧。这种灰遇水成雾，吸入肺腑便会引发高热痉挛——和当年战场上，您中过的毒一样。”
墨瑢晏呼吸一滞。记忆如潮水涌来，三年前边关战营里飘荡的异香，还有昏迷前最后看到的画面：一个白衣少女捧着龙脑香站在帐前，左脸胎记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丞相府东厢房雕着牡丹缠枝纹的门扇被踹开时，苏慕瑶正对镜描眉。她手中螺子黛跌入妆台，溅起的粉末沾在珍珠耳坠上。
“殿下今日好大火气。”她盈盈起身，杏色襦裙扫过地上散落的药包。
墨瑢晏将染血布料甩在她面前，袖中藏着的密报露出一角。那是玄影今晨从五皇子府暗格里取来的，上面详细记载着栽赃计划的时间节点。
“三日前申时三刻。”他咬牙，“你让心腹将这批药交给五皇子卫兵。”
苏慕瑶睫毛轻颤，唇角却噙着笑：“殿下莫要听信谗言。姐姐才是最擅长医毒之术的人，妾身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她忽然凑近，发间珍珠步摇擦过墨瑢晏肩头：“倒是殿下，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生医妃：腹黑王爷宠上天》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为何如此维护那个脸上带着胎记的女人？莫非……”
话音戛然而止。墨瑢晏剑尖抵住她咽喉，寒光映出她骤变的脸色。
“去年太后寿宴。”他一字一句，“你往苏若棠茶盏放合欢花粉的事，需要我说下去吗？”
苏慕瑶踉跄后退，踩到妆奁底下的药包碎屑。她弯腰去捡的动作太急，发间金步摇叮当作响，震落些许粉末。
墨瑢晏目光微凝。那些粉末落在地毯上的形状，与瘟疫死者指甲缝里的黑色颗粒惊人相似。
雨丝斜飞进窗，苏若棠对着铜镜擦拭胎记边缘的脓血。疫毒余症让她整夜辗转难眠，此刻镜中倒影显得格外憔悴。
伞面滴水声由远及近，墨瑢晏抱着药箱推门而入。他靴底沾着泥泞，踏过门槛时绊了一下，药箱里瓷瓶碰撞出清脆声响。
“让我看看。”他将金疮药膏涂在指尖，却被苏若棠突然抓住手腕。
“当年战场。”她盯着他眼底的疲惫，“你最后闻到的，可是龙脑香？”
墨瑢晏身体僵住。铜镜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烛火将他们的轮廓融成一团暖色。
他想起昏迷前最后的记忆：帐外飘着龙脑香气，有个白衣身影捧着药碗靠近。当时他以为那是幻觉，如今想来，那人左脸似乎也有一抹暗色痕迹。
“你早就来了。”他喃喃道。
苏若棠松开手，任由他的指尖抚过胎记边缘。金疮药带着清凉触感，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
“那夜你中毒极深。”她望着镜中彼此的眼睛，“若非我及时换了药方，此刻你早己化作白骨。”
雨声渐密，打湿了窗台上晾着的六瓣青蒿。墨瑢晏忽然握住她肩膀，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对不起。”他说。
铜镜映出男人眼角泛红的模样，与记忆中那个永远疏离的战神王爷判若两人。
太极殿玉阶泛着青光，苏若棠看着袍角扫过最后一级台阶。皇帝的视线从她脸上胎记移开，落在墨瑢晏呈上的染血布料上。
“北狄奸细所为。”三皇子的声音惊起檐下栖鸟，“他们妄图用疫病搅乱东启内政。”
五皇子跪在地上，明黄锦袍沾着泥水。苏慕瑶垂首站着，杏色襦裙上的珍珠一颗颗掉落，在金砖地上滚出清冷的响。
“苏氏嫡女医者仁心。”龙椅扶手上的金龙仿佛睁开眼睛，“赐婚于瑢晏为正妃。”
苏若棠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她望着玉阶下飘落的银杏叶，想起重生那日也是这样的深秋。那时她蜷缩在偏院角落舔舐伤口，如今却站在这万人仰望的殿前。
墨瑢晏突然伸手，将一枚玉佩塞进她掌心。那是他贴身佩戴多年的冰裂纹青玉，边缘还留着昨夜换药时蹭上的褐色药渍。
“这次换我护你。”他低声道。
苏若棠抬头，看见他眼中映出自己模糊的面容。远处传来宫人击掌庆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忽然想起药庐里那盆枯萎的青蒿，被夜风吹动时沙沙作响的模样。
月光爬上宫墙时，墨瑢晏拦住她的去路。他玄色蟒纹锦袍沾着夜露，玉带扣着的冰裂纹青玉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跟我回王府。”他说，“这次换我守着你。”
苏若棠望着他眉眼间的倦意，想起昨夜他笨拙地为她涂抹药膏的样子。远处更鼓响起，惊起一群宿鸟。
她还未开口，忽见他瞳孔骤然收缩。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擦过她鬓角钉入廊柱。箭尾缀着的北狄羽毛在夜风里轻轻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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