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的夜风掠过丞相府高墙，檐角铜铃轻响，像是谁在暗处低语。府中灯火明明灭灭，照着东院偏厅的雕花窗棂，影影绰绰，似有鬼魅潜伏。
苏若棠立于厅前，一袭素色衣裙，腰间玉带轻垂，手中握着一支细长的银针，针尖泛着幽光。她身后，是早己备好的香案与几盏未燃的蜡烛，烛芯细如蛛丝，却藏了足以揭露真相的秘密。
厅内，张氏端坐主位，身着紫檀广袖长裙，金步摇随动作轻响，掩不住眉间隐现的不安。她身旁，苏慕瑶垂首而立，杏色襦裙映着微光，唇角紧抿，眼中却藏着几分讥诮。
“你这是要做什么？”张氏冷声开口，目光扫过那几支蜡烛，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
苏若棠抬眸，目光如水，却冷得刺骨：“不过是重演一桩旧事罢了。夫人可还记得，三年前母亲病重，夜里忽见绿火从烛中燃起，说是有冤魂索命。那一夜，母亲惊惧交加，病情骤重，不久便香消玉殒。”
张氏脸色微变，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
苏慕瑶上前一步，柔声道：“姐姐莫要胡思乱想，那不过是巧合罢了。母亲当年身子本就不好，怎会是……”
“住口。”苏若棠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若真不知情，便该安静听我说完。”
苏慕瑶咬唇，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却终究未再开口。
苏若棠缓步走到香案前，将那几支蜡烛一一点燃。烛火跳跃，起初只是寻常橙红，但不过片刻，火苗忽然泛起一抹诡异的青绿，如同幽冥中升起的鬼火，映得厅中几人脸色发青。
张氏猛然站起，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屏风，发出一声巨响。
“你……你怎么会有那种蜡烛！”她声音发颤，眼中满是惊惧。
苏若棠冷笑：“夫人，这蜡烛的配方，可是你亲手调配的吧？夹竹桃汁混入蜂蜡，点火后便会释放出微量毒素，吸入过久，便会心悸、头晕、胸闷，与母亲当年的症状一模一样。”
她从袖中取出一小瓶透明液体，瓶身刻着药杵图案，正是清漪随身携带的试毒瓶。
“我让人将这些蜡烛熔化，果然在其中检测出夹竹桃汁的成分。夫人，你可还记得，当年母亲房中，也总燃着这种蜡烛？”
张氏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辩驳之词。
“你……你胡说！”她终于嘶喊出声，“那只是我调香时误用了材料，怎会是故意害她！”
“误用？”苏若棠目光一冷，“那为何账本上，有你亲自记录的夹竹桃购买记录？每月三两，从不间断。夫人，你当真以为，这些事没人记得？”
她抬手一挥，清漪从门外走入，手中捧着一本账册，纸张泛黄，墨迹清晰。
“这是三年前的府中账册，我让人从库房翻出，特意比对了你的笔迹。”苏若棠翻开其中一页，指在一行小字上，“张夫人购夹竹桃十斤，用于香料调配。可笑的是，夹竹桃根本不能用于香料，它有毒，夫人你比谁都清楚。”
张氏瘫坐在地，眼中无神，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苏慕瑶冲上前，跪在她身旁，紧紧抱住她的手臂，声音哽咽：“娘！你快说，不是真的！你不是故意的……”
“够了！”一道沉稳而愤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祁缓步走入，手中握着一根紫檀拐杖，脸上的皱纹比往日更深，眼中却燃着怒火。
“苏若棠。”他沉声唤她，“你说的……都是真的？”
苏若棠缓缓点头，将账册递上：“父亲请看。”
苏祁接过，目光扫过那行字，手猛地一颤。他缓缓闭上眼，似在压抑怒意，片刻后，他睁开眼，目光如刀，首刺张氏。
“你竟敢……”他声音低哑，却带着撕裂般的痛，“她待你不薄，你竟敢在她房中下毒……”
张氏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这个毒妇！”苏祁怒吼，手中拐杖猛然挥下，重重砸在张氏腿上。
“咔嚓”一声脆响，张氏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双腿扭曲，鲜血从裙下渗出，染红了地面。
苏慕瑶尖叫着扑过去，哭喊道：“爹！娘她不是有意的！她是被逼的……她是为了我……”
“为了你？”苏祁冷笑，眼中满是失望，“你可知道，她害死的是你的嫡母！是你的长姐的生母！”
苏慕瑶怔住，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说不出一句话。
苏祁缓缓转身，看着苏若棠，眼中多了一丝复杂：“若棠，你做得对。”
苏若棠微微颔首，神色平静：“父亲，这件事，我不想再拖了。”
苏祁点头，目光扫过地上呻吟的张氏，再看一眼跪在一旁的苏慕瑶，眼中闪过一丝痛心。
“来人！”他沉声唤道，“将张氏押入柴房，等候处置。”
侍卫应声而入，将张氏拖走。
苏慕瑶挣扎着起身，扑向苏祁，紧紧抓住他的衣摆：“爹！求你……别这样对娘！我……我愿意替她赎罪……”
苏祁低头看着她，眼神冰冷：“你若真知错，便该明白，她所作所为，早己无可挽回。”
他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去。
苏慕瑶跌坐在地，泪水滑落，却无人理会。
厅内，烛火依旧幽绿，映着她的脸，宛如鬼魅。
她缓缓抬头，望向苏若棠，眼中不再是委屈，而是滔天的恨意。
“你会后悔的。”她低声呢喃，声音几不可闻。
苏若棠听到了，却只是淡然一笑，转身步出厅门。
夜风拂面，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母亲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坚定。
接下来，是清算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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