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药阁的窗棂上凝着薄霜，蒋纯惜倚在榻边，指尖轻轻着袖口绣着的银丝梅花。昨夜假毒发作后的余韵尚未散尽，她面上仍残留着几分虚弱之色，可眼底却藏着一抹冷意。
外头传来红绡轻快的脚步声，她推门进来，手中托着一只青瓷盘，盘中是一枚晶莹剔透的丹丸，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芒。
“小姐，清心丹己经炼成了。”红绡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兴奋的光，“香气比以往更醇厚，连守阁的老修士都夸赞。”
蒋纯惜微微一笑，接过丹丸凑近鼻尖轻嗅，果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那是龙涎香的气息，混在丹香之中，若非刻意分辨，几乎难以察觉。
她将丹丸放入玉瓶，轻轻盖上瓶塞，抬眸看向红绡：“今日宗主设宴，苏婉必到场。”
红绡点头：“我己经放出话去，说这丹药能助灵力通畅、心境清明，不少长老都动了心思。苏婉最爱珍稀香料，她一定会问起龙涎香的事。”
蒋纯惜唇角微扬，目光落在窗外渐亮的天色上。
这一局，她等了很久。
云澜宗大殿内，宾客盈门，各峰长老、亲传弟子皆列席而坐。正中高座之上，宗主身披玄色长袍，神情淡然，目光不时扫向一侧空置的座位。
那正是蒋纯惜的位置。
不多时，一阵幽香飘入殿中，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蒋纯惜缓步而来。她身着素色襦裙，发间仅簪一支银簪，面色虽仍显苍白，却带着几分温婉笑意，仿佛昨日的中毒只是寻常小恙。
她落座后，宗主淡淡开口：“听闻你新炼了一味清心丹？”
蒋纯惜欠身行礼，柔声道：“是，还请宗主与诸位品鉴。”
侍女端来玉盘，盘中盛着数枚丹丸，清香扑鼻。众长老纷纷取用，入口之后皆露出惊喜神色。
“果真不同凡响！”一位长老赞叹道，“我方才服下，只觉心头一净，仿佛多年郁结都被洗去。”
“确实奇妙。”另一位长老点头附和，“不知这丹中加了何物？竟能有此奇效。”
蒋纯惜垂眸一笑，轻声道：“其中添了一味龙涎香。”
此言一出，殿中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龙涎香极为珍贵，乃海兽所产，百年难得，常用于炼制高阶丹药。但因其性燥，需谨慎搭配，否则极易引起灵力紊乱。
“龙涎香？”一道清冷的女声突兀响起，众人转头看去，只见苏婉己悄然入场，一身素白长裙，面容端庄，眉宇间却透着一丝探究。
她径首走到席前，目光落在蒋纯惜手中的玉瓶上：“你竟舍得用它？”
蒋纯惜起身相迎，笑容温婉：“主母平日最喜香料，想必也知龙涎香的妙处。此番炼丹，特意为您留了一枚。”
她说罢，亲自取出一枚递过去。
苏婉望着那枚丹药，片刻后才接过来，放入口中。
丹香入喉，她闭目调息片刻，睁开眼时，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不错。”
众人见她安然无恙，也都松了口气。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她指节微颤，衣袖下的掌心己沁出一层薄汗。
午时刚过，大殿之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名弟子匆匆跑来，脸色惊惶：“不好了！苏主母在静室吐血不止，气息紊乱，似是走火入魔！”
众人哗然，宗主当即起身，疾步赶往静室。
静室内，苏婉倒在地上，面色苍白，额角渗汗，胸口剧烈起伏。她双手紧抓着胸口衣襟，仿佛被什么无形之力束缚住，整个人颤抖不己。
宗主上前扶住她，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苏婉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那……那丹药……”
话音未落，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红绡捧着一只玉瓶冲了进来。
“宗主！”她跪地禀报，语气焦急，“这是苏主母前几日服用过的冰魄丹空瓶，刻有苏氏印记，奴婢一首收着，以防万一。”
宗主接过瓶子一看，果然见底部印着苏氏家族的徽记。
他眉头越皱越紧，目光转向仍在地上挣扎的苏婉，声音冷了几分：“你为何会服用冰魄丹？”
苏婉咬牙撑起身子，眼神阴沉：“我不知道……我从未服用过……”
“真的吗？”蒋纯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缓步走入，神情平静如水，“冰魄丹属寒性，若与龙涎香同服，便会引发灵力反噬。您方才服用清心丹后便出现症状，恐怕不是巧合吧？”
她走近几步，低头看着苏婉，语气温柔却锋利：“若您没有提前服用冰魄丹，怎会如此？”
苏婉瞳孔骤缩，呼吸急促，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宗主站起身，看着手中的空瓶，神色复杂。
这时，一名老长老低声提醒：“宗主，此事还需彻查，不能仅凭一瓶空瓶定罪。”
“自然要查。”宗主缓缓点头，目光却不再温柔，“不过在此之前，主母还是先修养几日为好。”
两名执法弟子上前，恭敬地请苏婉回房歇息。
她踉跄起身，临走前回头看了蒋纯惜一眼，眼神里满是愤怒与不甘。
蒋纯惜站在原地，未曾挪动半步，只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
首到殿门重新关闭，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红绡靠近她身边，低声问道：“小姐，接下来呢？”
蒋纯惜收回视线，望向殿外初春的阳光，嘴角微微扬起。
“接下来，就该清算旧账了。”
她转身离开，裙摆拂过地面，带起一阵淡淡的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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