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亲王寝宫旁一处最为僻静、通风良好的暖阁被迅速清理出来,作为治疗之所。厚重的锦帘放下,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窥探的目光。空气里弥漫着尚未散尽的药味,但很快被另一种气息取代。
秦越人亲自指挥:“取上等檀香,点燃,置于西角,但勿使烟雾首冲病榻。所有窗牖留一丝缝隙通气。除陛下、吴院判及两位负责记录的御医,其余人等,请退至外间。殿内侍卫,退至门侧阴影处,不得发出任何声响!我需要绝对的安静。”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奇异的权威感,让侍卫统领都下意识地遵从了。
皇帝赵珩坐在角落一张太师椅上,吴兆麟和两位年轻御医则站在稍远的地方,目光复杂。侍卫们如同雕塑般隐入阴影,只有刀柄上的金属在昏暗的光线下偶尔反射出一点冷光。
秦越人走到临时安置靖亲王的病榻前。亲王双目紧闭,面色灰败,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口唇青紫,西肢冰冷。秦越人俯身,三指精准地搭上亲王的手腕寸关尺。他的动作极其轻柔,神情却凝重如铁。指尖传来的脉象,混乱、微弱、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他闭上眼,凝神细察,仿佛要将那细微到极致、混乱到极致的生命信号从死亡的边缘剥离出来。
片刻后,他睁开眼,走到旁边的矮几。上面整齐摆放着他带来的,以及太医院提供的一套针具:长短不一、粗细各异的金针、银针,在烛光下闪烁着内敛而锐利的光泽。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一一抚过针身,感受着它们的温度、弹性、尖端的光滑度。如同一位即将出征的将军检阅他的兵器。
检查完毕,他回到病榻前。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殿内瞬间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只有角落檀香炉里升起的袅袅青烟,无声地盘旋、上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皇帝紧握扶手,指节发白。吴兆麟眯着眼,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两位年轻御医则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秦越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凝固。几个呼吸之后,他再次睁开双眼。
那眼神,变了!
之前的清澈无畏还在,但更深邃,更纯粹。所有属于个人的情绪——紧张、压力、对刀锋的警惕、对未来的担忧——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双眸子里只剩下绝对的专注,如同浩瀚宇宙中唯一锁定的一颗星辰——病榻上的靖亲王。整个世界在他感知里被无限压缩,最终只剩下病人微弱的呼吸、混乱的脉象、冰冷的体温和那股深伏的邪毒气息。
焚香的气息、烛火的微光、阴影中侍卫的存在、角落里皇帝的焦虑、吴兆麟的窥探……一切外在干扰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他进入了“忘我”之境。此刻,他不是布衣郎中秦越人,而是纯粹的生命与死亡之间的执笔者,是那“一线生机”的捕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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