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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双向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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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水汽蒸腾的气息,还有消防泡沫刺鼻的化学气味。脚下是湿漉漉的、混杂着灰烬和玻璃碎渣的泥泞。那场滔天大火虽然被扑灭,但林晚那间小小的、承载着她短暂希望和秘密的工作室,只剩下一个焦黑扭曲的框架,冒着缕缕青烟,如同一个巨大而狰狞的伤疤,烙印在昏暗的晨光里。

厉墨寒带来的那个沉重的金属精油柜,如同一个从地狱火海中抢回来的、奇迹般的祭品,沉默地矗立在林晚脚边。柜体焦黑变形,散发着灼热过后的余温和刺鼻的金属焦糊味,但柜门那条被撞开的缝隙里,顽强透出的、属于她精心收集和调配的香精的复杂气息,像一缕微弱却执着的魂灵,在废墟的死亡气息中挣扎求生。

这缕气息,成了压垮林晚心中最后一道冰冷防线的稻草,也点燃了另一簇更为幽暗的火焰。

她“看”着那个柜子,隔着厚厚的纱布,仿佛能“看”到厉墨寒是如何在烈焰浓烟中,用血肉之躯撞开障碍,不顾滚烫的金属灼伤手掌,死死抱住它冲出来的画面。他的疯狂,他的不顾一切,他嘶吼出的那句“我拼命给你守住了!”……连同他此刻粗重艰难的喘息、皮肉烧焦的气味、以及那双即使隔着纱布也能感受到的、亮得惊人的、带着献祭般执念的眼睛……

恨吗?恨!那恨意早己融入骨血,无法根除。

但真相呢?那道狰狞的背疤,火海中模糊的少年身影,厉家那场疑点重重的大火……它们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她。要查清这一切,要彻底复仇,仅仅依靠顾言深的力量,远远不够。她需要最首接、最接近核心的通道。

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念头,如同毒蛇般在她心底滋生、缠绕:接近他。留在他身边。利用他此刻这份近乎病态的、因愧疚和偏执而滋生的疯狂。这是最快、最首接、也最危险的方式。

尽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过往屈辱的刺痛,每一次靠近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巨大的心理挣扎如同风暴在她体内席卷。她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纱布下投出深重的阴影,掩去了眸底翻涌的算计和冰冷的恨意。再抬眼“望”向厉墨寒的方向时,那被纱布覆盖的“目光”里,竟奇迹般地带上了一丝久违的、让厉墨寒心脏骤然停止的——脆弱。

那脆弱如此真实,如同暴风雨后沾着露水的、摇摇欲坠的花瓣。

“厉墨寒…”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同风中飘零的羽毛,瞬间攫住了厉墨寒所有的感官,“我…好累。”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厉墨寒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浑身猛地一震!巨大的、几乎将他淹没的狂喜和不敢置信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和伤痛!那双布满血丝、被烟熏得通红的眼睛,死死地、贪婪地锁着林晚,仿佛要将她此刻流露出的这丝脆弱,连同她整个人,都深深地刻进灵魂深处!

她…她在对他示弱?她在说…她累了?

这是几个月来,她第一次主动开口对他说话,不是咒骂,不是抗拒,而是…带着一丝依赖的疲惫?

巨大的冲击让厉墨寒几乎眩晕。他甚至怀疑这是失血过多带来的幻觉。但他顾不上后背撕裂般的剧痛和双手掌心灼烧的钻心之痛,小心翼翼地、如同靠近一件价值连城却又一触即碎的稀世珍宝,向前挪了一小步。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笨拙和紧张,生怕惊扰了她这份难得的“脆弱”。

“晚晚…”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喘息和小心翼翼,仿佛怕声音大一点就会吹散眼前的幻象,“别怕…我在。”

林晚的身体在他靠近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指尖冰凉。但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猛地推开他,反而在短暂的停顿后,极其轻微地、仿佛脱力般,轻轻地将额头靠在了他沾染了烟灰和血迹、却依旧宽阔的胸膛上。

这个动作,如同一个无声的赦免,瞬间点燃了厉墨寒心中所有的狂喜和希望!

他浑身僵硬了一瞬,随即巨大的、失而复得的暖流席卷西肢百骸!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克制力,才没有立刻将她死死搂入怀中。他缓缓地、极其轻柔地抬起那只没有受伤那么严重的手臂,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小心翼翼地、虚虚地环住了她单薄的后背。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散发着淡淡药味和洗发水清香的发顶,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没事了…都过去了…”他低沉沙哑地在她耳边重复着,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一种笨拙的安抚,“我在…以后…我都在。”

林晚靠在他怀里,身体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她闭着眼(尽管看不见),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并不平稳的心跳和灼热的体温。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浓烈的烟熏火燎味、血腥味、药味,还有一丝属于他本身的、雪松皮革的冷冽气息。这些气息混合在一起,如同最强烈的毒药,刺激着她的神经,也提醒着她此行的目的和刻骨的仇恨。

她冰冷的手指蜷缩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和伪装。心,在冰冷的恨意和复仇的决绝中,剧烈地搏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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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厉墨寒的私人别墅,主卧。

巨大的落地窗外,那片曾经被林晚亲手撕碎过的金色向日葵,在园丁的精心照料下,依旧顽强地盛开着,追逐着阳光,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仿佛在无声嘲笑着主人的徒劳。

厉墨寒后背的刀伤和灼伤在顶级医疗资源的养护下,正在缓慢愈合。他强行出院,不顾医生的强烈反对,固执地将林晚接回了这间象征着权力与禁锢的卧室。他撤走了所有佣人,只留下必要的东西。房间里的气息被他强行换成了林晚喜欢的、清冽的雪松和淡淡的橙花,试图掩盖过去冰冷奢靡的痕迹。他笨拙地学习着照顾一个失明的人,亲自端水送药,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讨好的笨拙。

林晚沉默地配合着。她像一个精致而空洞的娃娃,任由他安排。纱布下的眼睛,平静无波。只有在厉墨寒背对她,或者专注于其他事情时,她才会微微侧头,凭着记忆和气息,“望”向窗外那片向日葵的方向,眼神幽深难测。

这天下午,厉墨寒正坐在床边,笨拙地试图削一个苹果。昂贵的进口苹果在他沾着药膏的手里显得格外不听话,果皮断断续续。

林晚摸索着,从她那个从火场中抢回的、焦黑变形的金属精油柜里(柜子被安置在房间角落),取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的、深紫色的水晶玻璃香水瓶。瓶身线条流畅,如同凝固的夜色,深邃神秘,在透过窗纱的阳光下,折射出幽暗迷人的光泽。

她拿着瓶子,走到厉墨寒面前。

厉墨寒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目光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紧紧锁在她脸上。

林晚将香水瓶递向他。她的动作很稳,指尖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凉。

“新调的,”她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叫‘囚心’。”

厉墨寒的呼吸微微一滞。目光落在那深邃神秘的紫色瓶身上。“囚心”……这个名字如同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他心底最隐秘的渴望——将她永远囚在身边,让她的心也属于他。

林晚“看”着他,尽管隔着纱布,厉墨寒却仿佛能感受到她目光的落点,带着一种他无法完全解读的复杂情绪,如同幽深的漩涡。

“以后,”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奇异的蛊惑力,像塞壬的低语,每一个字都敲在厉墨寒紧绷的心弦上,“只准用这个。”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欣赏他脸上瞬间凝固的表情,然后,用一种近乎宣告般的、带着占有欲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闻着它…你,就永远属于我。”

这句话,如同最烈的,瞬间点燃了厉墨寒眼中所有的偏执与狂喜!

永远属于她?!

这是她递出的和解橄榄枝?是她终于愿意接纳他的信号?是她对他独一无二的占有宣告?!

巨大的、几乎令人眩晕的幸福感和一种扭曲的满足感,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几乎是带着一种虔诚的急切,从林晚手中接过了那瓶名为“囚心”的深紫色香水!

指尖触碰到她冰凉的指尖,让他心头微微一颤,但旋即被更强烈的渴望覆盖。

他旋开精致的金属瓶盖。

一股极其独特的香气瞬间逸散出来。前调是清冽到极致的雪松,如同高山之巅的寒风,瞬间涤荡感官;中调却奇异地糅合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带着甜腻诱惑的浆果气息和某种深邃神秘的木质香根草;尾调则沉淀为一种极其幽暗、带着一丝药感的广藿香和琥珀,如同夜色般深沉,缠绕不去。这香气清冽又危险,诱惑又疏离,矛盾而复杂,像一张精心编织的、无形的网。

厉墨寒没有任何犹豫。他仰起头,将冰凉的香水喷洒在自己的颈侧动脉处。清冽又带着危险诱惑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包裹了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名为“囚心”的气息彻底融入自己的骨血,刻进灵魂深处!他闭上眼,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迷醉的、偏执而满足的神情,像是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珍宝,心甘情愿地套上了枷锁。

“好。”他睁开眼,看向林晚,眼底翻涌着浓烈到化不开的占有欲和一种病态的虔诚,声音沙哑而笃定,带着献祭般的决绝:

“被你囚着…”

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近乎扭曲的满足笑容。

“…我心甘情愿。”

他以为这是她递出的和解信物,是她心防松动、愿意接纳他的证明,是他用鲜血和卑微换来的、独一无二的占有标记。

他沉浸在“永远属于她”的狂喜和满足中,如同饮鸩止渴。

却丝毫不知。

这瓶名为“囚心”的幽暗之香,并非救赎的甘泉。

而是她亲手为他调制的、无形的致命枷锁。

是她复仇乐章中,悄然奏响的第一个、裹着蜜糖的毒药音符。

那清冽的前调是伪装,甜腻的诱惑是陷阱,深沉的尾调里,藏着的是足以麻痹神经、瓦解意志的秘密配方——那是她根据那瓶在地下室绝境中调制的、曾放倒过保镖的“毒香”配方,结合顾言深提供的特殊药物成分,精心改良的武器。

它将在日复一日的侵蚀中,成为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成为她掌控他、最终揭开所有真相、给予致命一击的开端。

一场名为“双向囚禁”的危险博弈,在深紫色香气的氤氲中,正式拉开了帷幕。猎人与猎物的界限,在彼此心甘情愿的沉沦与算计中,变得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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