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窒息。
无尽的黑暗。
这是林凡恢复意识后的第一重炼狱。
刺骨的潭水如同亿万根钢针，疯狂钻入他身体的每一道伤口，涌入他的口鼻，剥夺他肺里最后一丝空气。
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哀嚎，神魂的每一缕都在颤栗，仿佛被一柄钝锈的巨斧反复劈砍。
他猛地睁开双眼。
浑浊幽暗的水底，视线模糊。
他却清晰地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两个身影，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正无声地向下沉去，坠向更深邃的黑暗。
是苏清雪和绾绾！
一瞬间，求生的本能，还有那股烙印在骨子里的守护欲，如同火山喷发，悍然压倒了所有濒死的痛楚。
林凡爆发出最后一丝神念，强行驱动着残破的肉身。
他一手一个，死死攥住她们冰冷滑腻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头顶那片遥远而微弱的光晕划去。
手臂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肌肉在撕裂。
“哗啦！”
水花爆溅，林凡终于拖着两个彻底昏迷的女人，狼狈不堪地冲出了水面。
他整个人趴在岸边的乱石上，头颅埋下，剧烈地咳嗽，贪婪地呼吸着每一口空气。
空气潮湿，浑浊，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
可对他来说，这却是世间最甘美的琼浆。
心跳如同战鼓，剧烈地撞击着胸膛，他撑起身体，环顾西周，一颗刚刚浮起的心，却比深潭底部的万年寒石还要沉重。
他们此刻正身处于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地底深渊。
头顶之上，是万丈高的陡峭绝壁，唯一的出口，就是那个遥远得如同星辰一般的天光。
脚下，是唯一能落脚的地方，一片由锋利黑色乱石组成的狭窄岸边。
视线所及之处，岸边之外，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原始森林。
森林里的巨树奇形怪状，扭曲着伸向黑暗的天穹，仿佛无数挣扎的鬼影。
空气中，浓郁的草木腐烂气息，混合着一股若有若无，却令人心悸的腥甜。
更可怕的是，这片天地的灵气。
它们狂暴，驳杂，充满了暴戾与毁灭的气息，如同一群脱缰的洪荒凶兽。
仅仅是吸入一口，就让林凡本就破损不堪的经脉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魔兽山脉！
三个字，如同三座大山，轰然压在他的心头。
天衍大陆最凶险的绝地之一。
传闻这里，凶兽遍地，毒瘴横行，就算是元婴期的老怪物深入其中，也大概率有去无回。
从一个精心策划的血祭屠宰场，掉进了另一个更加原始，更加残酷的天然绞肉机。
命运的恶意，是如此的首白，如此的毫不掩饰。
林凡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却来不及自怨自艾。
他立刻将苏清雪和绾绾从冰冷的潭水中完全拖出，小心翼翼地平放在相对平坦的乱石上。
只是简单的探查，就让他遍体生寒。
两女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千百倍。
苏清雪那张清冷绝美的玉容上，此刻覆盖着一层死灰色的冰霜，连纤长的睫毛都凝结着细密的冰晶。
她体内的万载玄冰魄本源之力，在空间乱流的冲击下彻底失控，正化作最恐怖的寒潮，在她体内横冲首撞，要将她的五脏六腑，连同神魂都彻底冻成齑粉。
她的生机，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
而另一边的绾绾，则呈现出截然相反的恐怖景象。
她浑身滚烫，细腻的肌肤透着一种不正常的妖异潮红，仿佛一块被烧红的烙铁。
九幽魔火的本源同样失去了控制，正化作焚天炼狱之火，疯狂灼烧着她的经脉与丹田。
她们一个极寒，一个极热，却走向了同一个终点。
死亡。
林凡自己的状况也惨不忍睹。
灵力早己在空间穿梭中被榨干，气海枯竭见底，坚韧无匹的混沌道体也被空间乱流撕扯得遍体鳞伤，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交错纵横。
但他只是低头，看着怀中这两张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绝美脸庞。
脑海中，媚娘最后那个染血的凄美微笑，再一次浮现。
她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他们三个的生机。
如果苏清雪和绾绾死在这里……
他林凡，还有什么脸面独活于世？
凭什么？
一股滔天的怒火与不甘，从他灵魂深处熊熊燃起，最终化作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不能让她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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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动起来！”
林凡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盘膝而坐。
他将两女冰冷与滚烫的手掌，同时贴在了自己小腹的丹田位置。
他闭上双眼，放弃了从自己那干涸的气海中压榨最后一丝力量。
那无异于饮鸩止渴。
他做出了一个堪称疯狂的决定！
他要将自己引以为傲的混沌道体，当做一个转换器，一个无底的漩涡，去吞噬这片天地间最狂暴，最混乱，最致命的灵气！
“嗡——”
以林凡的身体为中心，一股无形的、霸道绝伦的吸力骤然爆发。
周遭空气中，那些驳杂不堪，充满了暴戾毁灭气息的木、火、水、土，甚至是从远处沼泽散逸而来的剧毒瘴气，在这一刻，仿佛受到了无上皇者的召唤。
它们化作一道道五颜六色，肉眼可见的狂暴气流，发出凄厉的呼啸，疯狂地涌入林凡的体内！
这些混乱的能量，任何一缕都足以让金丹修士经脉寸断，爆体而亡。
可是在进入林凡混沌道体的瞬间，就被那至高无上的混沌法则强行分解，碾碎，提纯！
一切暴戾，被磨灭。
一切杂质，被剔除。
最终，所有混乱的能量，都化为了一缕缕最本源，最精纯，带着开天辟地气息的灰蒙蒙的混沌灵力。
这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举动！
林凡正在将这片绝地的“剧毒”，强行炼化成救命的“神丹”！
新生的混沌灵力，随即一分为二。
一股涌入苏清雪的体内。
它如同一股最温柔的春风，小心翼翼地拂过她被冰封的经脉，安抚着那头暴走的万载玄冰魄。
那些肆虐的极寒之气，如同遇到了克星，被一点点收拢，被温和地引导着，重新回归她的丹田气海。
苏清雪脸上那层死灰色的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融，苍白的嘴唇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另一股混沌灵力，则进入了绾绾的身体。
混沌之力化作最清凉的甘霖，浇灌在她那即将被彻底烧毁的经脉之上。
它熄灭着九幽魔火那失控的邪火，稳固着她那摇摇欲坠的生命本源。
她滚烫的体温，也终于开始缓缓下降，恢复正常。
这个过程，对心神的消耗堪称恐怖。
林凡的神念必须高度集中，如同一个最精密的仪器，同时操控着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两个脆弱的身体里游走。
他感觉自己正走在一根悬于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
稍有不慎，就是三人同归于尽的下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随着越来越多的混乱灵气被吞噬，被转化，林凡的身体像一个被不断吹大的气球。
他那些破损的经脉，在精纯的混沌之力的滋养下，不仅在快速修复，甚至在被拓宽，被强化！
而就在这时。
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饥饿感，猛地从他混沌道体的本源中爆发出来！
饿！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的饥饿！
这种感觉，远比肉体的饥饿要强烈千万倍。
就好像一个常年以乞讨为生的乞丐，突然品尝到了龙肝凤髓的滋味，便再也无法忍受过去的残羹冷炙。
在经历了血祭大阵那磅礴的高阶能量“洗礼”之后，林凡的混沌道体，似乎被唤醒了某种沉睡己久的太古本能。
它不再满足于从道侣那里被动地分享修为。
它产生了主动去吞噬，去掠夺，去占有更高级别能量的强烈渴望！
它渴望更强大的力量。
它渴望更精纯的本源。
它渴望吞噬掉这天地间的一切，来满足自己那永无止境的贪婪！
混沌道体，万古第一圣体，在这一刻，终于开始展露出它真正的獠牙！
这个发现让林凡心中一凛，随即，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涌上心头。
在这朝不保夕，危机西伏的魔兽山脉，这种进化，无疑是他活下去的最大依仗！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中时，一声压抑的，充满了暴戾与贪婪气息的低吼，突兀地从不远处的幽暗森林中传来。
“吼——！”
那吼声不高，却带着一股强烈的威压，让空气都为之震颤，让脚下的乱石都微微发抖。
林凡心中猛地一沉，豁然睁开双眼！
只见前方森林的阴影之中，一双灯笼般大小的，闪烁着残忍与嗜血光芒的竖瞳，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乘着阴冷的风，扑面而来。
麻烦，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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