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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的日子似乎随着积雪的加深,彻底沉入了冬日的平静。田野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农活早己停歇。猫冬的日子漫长而无聊,屯子里憋闷了许久的人们,终于盼来了一个由头——队长敲着破锣通知:过两天队里的大车要去县里拉点过冬的煤,想跟着去县里逛逛、办年货的,可以搭个便车!
消息像火星溅进了干草堆,瞬间点燃了整个靠山屯的沉闷。家家户户都沸腾起来,女人们翻箱倒柜找压在箱底的钱票,盘算着扯几尺布头、买点红纸窗花;男人们琢磨着供销社里新到的散装白酒;孩子们更是兴奋地嗷嗷叫,满脑子都是供销社玻璃柜台里花花绿绿的糖果点心和街边热气腾腾的油条豆浆。
出发那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屯子口就热闹非凡。几架爬犁和队里唯一那架带棚的牛车早己套好。爬犁上铺着厚厚的谷草和破棉被,牛车棚里也挤满了怕冷的老人和孩子。青壮年们大多裹着臃肿的棉袄棉裤,戴着狗皮帽子,跺着脚哈着白气,兴奋地互相招呼着。空气里弥漫着冻土、牲口的气息,以及一种压抑许久后终于得以释放的、带着烟火气的喧嚣。
夏灵也裹在人群里,站在牛车棚外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围着厚厚的围巾,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她仅有的几张零散钱票——目标明确:盐,火油。这是生存的必需品,也是她“研究”的消耗品(比如点灯、融化雪水)。至于“逛逛”,对她而言并无意义。
“哎呦,可算能出去透透气了!再在这屯子里憋着,人都要发霉了!”
“可不是嘛!听说县里供销社新来了花布,可鲜亮了,扯一块给闺女做件罩衫过年穿!”
“俺得买点槽子糕,家里老太太念叨好几天了…”
“不知道有没有不要票的冻梨,那玩意儿解馋!”
“嘿,快看,那不是民兵连的王麻子?他也去?这架势,是去逛还是去执勤啊?”
人群的议论声嗡嗡作响,充满了对县城的向往和对物资的渴望。夏灵的目光掠过兴奋的人群,扫过那几个挎着半自动步枪、站在牛车旁维持秩序、表情严肃的民兵。他们的存在,像一道无形的警戒线,提醒着人们平静之下的暗流。当她的视线扫过其中一个民兵肩上斜挎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那冰冷的枪管时,怀里的“钥匙”似乎极其轻微地“磕”了一下,一丝冰冷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审视”意味的脉动传递过来,仿佛在评估着那粗糙的工业造物。夏灵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都坐稳了!走喽!”车把式一声吆喝,鞭子在清冷的空气中甩出脆响。牛车和爬犁在冻得硬邦邦的土路上吱嘎作响,缓缓启动,载着满车的期待和喧嚣,朝着十几里外的县城驶去。
一路上,寒风依旧凛冽,但车厢和爬犁上的气氛却异常热烈。女人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要买的东西,男人们抽着旱烟吹着牛,孩子们扒着车棚缝隙好奇地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夏灵安静地坐在角落,闭目养神,仿佛周遭的喧嚣与她无关。她怀里的“钥匙”也恢复了那深渊般的死寂脉动。
只有她自己知道,意念正悄然沉入颈后空间。那几块黯淡的金属片静静地悬浮在核心屏蔽区外围。随着空间力量的流转,异世界的知识碎片再次被调动。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图示,而是更加具体的、关于金属内部能量节点排布和微观应力结构的残缺信息流,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冲刷着她的认知,为昨夜那个微弱的“回应点”寻找着理论支撑。指尖在厚棉手套里无意识地微微蜷缩,模拟着能量引导的路径。
“哎,你们听说了没?西头赵家老院那家子…”一个妇女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八卦意味,“窗户纸都破了,也没见出来糊糊,整天没个动静,跟没人似的…”
“嘘!少打听!”旁边一个男人立刻紧张地打断,“上面让咋样就咋样,管那闲事干啥?小心惹一身骚!”
话题像被掐断的火苗,迅速湮灭在其他的家长里短中。夏灵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随即又归于平静。赵家老院…那破败院落里的死寂等待,如同这冬日旷野的背景音,沉重而遥远。
牛车在颠簸中终于抵达了县城。县城的街道比屯子里宽了不少,积雪被清扫到两边,露出了灰黑色的路面。供销社门口己经排起了长龙,玻璃柜台里五颜六色的商品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空气中飘散着炸油条的香气、煤烟味和人身上浓重的体味,构成了一种属于匮乏年代的、奇特的“繁华”。
夏灵没有加入任何一支采购的队伍。她目标明确,像一尾灵活的鱼,迅速穿过嘈杂的人群,首奔卖副食品的柜台。盐块和一小瓶珍贵的火油很快被她用钱票换到,仔细地放进随身的小布包里。任务完成,她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看一眼那些的糖果糕点,转身就离开了供销社那令人窒息的拥挤。
她没有回集合的牛车旁等待。时间还早。她避开主要街道,拐进一条堆满积雪、更显破败冷清的后巷。巷子深处,是县里一处用破木板和油毡围起来的露天废品收购站。寒风卷起地上的碎纸和雪沫,空气里混杂着铁锈、陈年纸张、破布和说不清的腐烂物的气味。
一个裹着破棉大衣、抄着手缩在破棚子下的老头,正靠着个缺腿的火炉打盹。废品站里杂乱不堪:生锈的农具零件、压扁的罐头盒、成捆的废旧报纸和书本、断裂的桌椅腿、破麻袋片…各种废弃物在雪地里堆成了小山。
夏灵走到棚子前,老头掀了下眼皮,含糊地问:“卖废品?”
“不卖,看看。”夏灵的声音平静。
老头嘟囔了一句“穷讲究”,又缩回去打盹了。
夏灵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散发着霉味的废品堆。她的目标不是值钱的铜铁,而是那些被当作垃圾丢弃的、可能蕴含信息的“废纸”。她走到一堆被积雪半掩的废旧书本报刊前,蹲下身,开始仔细翻找。手指拂过冰冷、潮湿甚至结冰的纸张,她的意念却像最精密的探测器,在散发着霉味和油墨味的故纸堆里搜寻着——物理、化学、机械、冶金…任何可能包含“金属”、“结构”、“力学”等基础原理的、哪怕是最粗浅的教材或技术手册的残页。
翻找的过程缓慢而艰难,纸张脆弱易碎,内容更是五花八门,大多是些无用的宣传册、旧账本和缺页的通俗小说。寒风吹得她脸颊生疼。怀里的“钥匙”沉寂着,对这里的杂乱似乎毫无兴趣。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指尖触碰到一本硬壳、但被水浸泡得发胀变形、封面几乎脱落的厚书。它被压在几块锈铁片和破麻袋下面。夏灵费力地把它抽出来。封面己经模糊不清,但翻开内页,虽然纸张发黄发脆,水渍晕染了大片墨迹,但还能辨认出书页上复杂的机械结构图、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文字说明!书名页残缺,只能看到“……机械原理”几个模糊的字样,以及一个褪色的单位公章印痕,显然是被某个厂矿资料室淘汰出来的。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她迅速翻动,目光如炬。终于在讲述“材料力学基础”和“金属构件应力分析”的章节里,她看到了关于金属晶体结构、应力分布、弹性模量等基础理论的图示和文字描述!虽然书页残缺,水渍严重,许多地方难以辨认,但这无疑是她在这个世界能接触到的、最接近“科学”核心的描述!
夏灵毫不犹豫地将那几页最关键、相对完整的章节小心翼翼地撕了下来(动作隐蔽而迅速),迅速折好,塞进棉袄最里面的口袋。然后她站起身,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悄然离开了废品站那混杂的气味和寒冷。
当她回到集合的牛车旁时,很多人还没回来。她找了个背风的角落,安静地站着等待。怀里的小布包沉甸甸的,装着生存的盐和火油。怀里更深处,那几张撕下来的、带着霉味、铁锈味和冰冷水汽的图纸和文字紧贴着皮肤,如同冰层之下艰难挖掘出的、带着锈迹的宝藏。而颈后的空间里,那些冰冷的异界金属碎片,似乎正等待着与这来自废品堆的本土“原理”发生某种意想不到的碰撞。
回程的路上,满载而归的人们心满意足,疲惫中带着兴奋。车厢里充斥着新布料的靛蓝味、槽子糕的甜腻味、冻梨的清香,还有男人们身上散发的劣质白酒气。大家热烈地讨论着买到的年货,憧憬着即将到来的春节,暂时忘却了生活的沉重和屯子西头的阴霾。
夏灵依旧安静地坐在角落,怀里抱着她的小布包。风雪似乎更大了,扑打着车棚。她闭上眼睛,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意识再次沉入那片冰冷浩瀚的空间,那几张来自废品站、浸透着这个工业世界底层气息的图纸和文字影像被调取出来,与异界金属碎片内部那复杂到令人眩晕的能量节点图谱并置在一起。
一个是生锈的齿轮与冰冷的公式,一个是深奥的能量与未知的纹理。
一个描述的是力的传递与材料的屈服,一个揭示的是能量的流动与结构的崩解。
看似天壤之别,但在夏灵沉静的意念深处,某个极其细微的、关于物质结构在承受外力(无论是机械力还是能量流)时如何维持稳定或发生形变的共通点,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第一根火柴,微弱却清晰地闪烁了一下。
怀里的“钥匙”,似乎感应到了她意识中这刹那的灵光,那冰冷的脉动,这一次不是“磕”,而是如同被无形的丝线轻轻“牵引”了一下,指向金属碎片结构图谱中某个特定的、与应力集中点隐隐相关的能量枢纽——那里,似乎正是昨夜那微弱“活性”回应的源头!
风雪呼号,牛车在茫茫雪原上吱嘎前行。夏灵在颠簸中睁开了眼,望向车棚外混沌的风雪世界。她的眼底深处,那探索的火焰,似乎又明亮了一分。盐和火油是生存,而此刻她紧贴胸口的、来自废品站的冰冷纸张,是比生存更重要的东西——一把沾着泥土和铁锈、却可能撬开未知之门的钝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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