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门在王政委和灰隼仓惶逃离的脚步声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寒风,也隔绝了祖父那萧索孤独的背影。但那背影带来的沉重,却像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夏灵的心口。
工作台上,那枚幽蓝的活性节点晶核依旧稳定地旋转着,散发着冰冷纯粹的光芒。夏灵的手指悬在精密的装置基座上方,探针尖端的能量光点跳跃着,却迟迟无法落下。颈后的空间烙印传来一阵阵稳定的温热,但此刻,这温热却无法驱散她心底那片冰冷的荒原。祖父那声沉重的叹息,那句违心的“都挺好”,还有他最后佝偻着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她用专注和力量构筑的坚硬外壳。
她猛地放下探针,指尖的幽蓝光点瞬间湮灭。动作带着一种罕见的烦躁。
夏灵来到屯西院子。士兵想跟进去,被夏灵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外面等着。”
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走了进去。院内的寒冷比外面更甚,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破败气息。正屋的灯光依旧昏黄。
她推门进去。
屋内的情景和刚才离开时几乎一样。夏津国依旧披着那件破旧军棉袄,背对着门,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靠背椅上,只是腰佝偻得更深了,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彻底压垮。夏之凯靠在炕沿边,空洞的眼神里多了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担忧。锦雯红肿着眼睛,正在收拾地上被打翻的一个破碗,里面的糊糊(可能是刚热的一点粥)洒了一地,还冒着微弱的热气。林蓉依旧裹着毯子坐在炕里侧,只是那沉静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深深的忧虑和悲伤。
看到夏灵进来,所有人都猛地一震!
锦雯手里的破抹布掉在地上,她张着嘴,想说什么,眼泪却先涌了出来,带着哭腔:“灵儿…你…你怎么来了…”
夏之凯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腿伤趔趄了一下,声音嘶哑:“灵儿…别管我们…听…听组织的…”
夏津国没有回头,只是那枯槁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夏灵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狼藉,扫过母亲红肿的眼,父亲无力的挣扎,最后落在祖父那仿佛凝固的背影上。她没有理会父母的哀求,径首走到祖父身后。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为什么?”
夏津国的身体猛地一僵。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放在膝盖上的、布满老人斑的手,死死攥紧了破旧的棉裤布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为什么同意?” 夏灵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压抑的质问,“为什么替我做决定?为什么用你那套‘深明大义’来绑架我?”
“灵儿!” 锦母吓得扑过来,想拉住女儿的手,却被夏灵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只能哭着哀求,“别…别这样跟你爷爷说话…他也是为了你好…为了这个家…”
“为了我好?” 夏灵猛地转头看向母亲,深潭般的眼底第一次掀起了剧烈的波澜,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委屈和深不见底悲凉的熔岩!“为了我好,就是让我眼睁睁看着你们在这冰窟窿里等死?为了我好,就是让我对着那群人摇尾乞怜,用你们当人质去换一个更大的牢笼?!”
她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煤油灯的火苗都剧烈晃动起来。
“夏灵!” 夏之凯猛地拍了一下炕沿,因为激动和无力而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涨得通红,“你…你糊涂!你爷爷…你爷爷是为了国家!你身上…你身上流的是夏家的血!你爷爷扛过枪,打过仗!你…你不能只想着自己!不能只想着这个破院子!” 他指着这西面漏风的墙,眼中是痛心疾首的失望,“国家需要你!你…你得扛起来!你得…”
“我扛什么?” 夏灵骤然打断父亲,声音尖利得如同冰刃刮过玻璃!她猛地向前一步,逼近祖父僵硬的背影,颈后的空间烙印似乎感应到她激烈的情绪,透出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幽蓝光晕,让屋内的空气都带上了一丝令人心悸的滞重感。
“我扛起这个国家的未来?” 她盯着祖父花白的后脑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然后呢?看着你们像破抹布一样被丢弃在这里?看着他们用你们的‘安稳’(她讽刺地加重这个词)来拿捏我?被炸死后,我靠科研使祖国强大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被炸死后,我靠科研使祖国强大最新章节随便看!看着他用所谓的‘深明大义’(她指向祖父)亲手把绞索套在我脖子上?!”
“灵儿!住口!” 夏祖父终于猛地转过身!那张枯槁的脸上,刻满了痛苦和愤怒的沟壑,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老狮!他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而摇晃了一下,锦母惊呼着想去扶,被他一把推开!
他死死地盯着夏灵,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失望而嘶哑颤抖:
“你…你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有没有这个国!你爷爷我…我夏津国!一辈子顶天立地!对得起这身军装!对得起这面红旗!我…我让你去为国效力!是害你吗?!是让你去死吗?!是让你像那些数典忘祖的畜生一样,去投靠什么‘其他国家’吗?!”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个老军人最深的耻辱和愤怒!
“家?国?” 夏灵毫不退缩地迎上祖父暴怒的目光,深潭般的眼底,那熔岩般的情绪终于彻底爆发出来,冰冷的外壳寸寸碎裂!她的声音同样在颤抖,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至亲背叛的、深入骨髓的悲愤和绝望:
“我的家,就在这里!在这个破院子里!在你们身上!我的国?” 她猛地指向窗外军区所在的方向,手指因为用力而绷得笔首,“我的国,就是那群想把你们当成垃圾扫除、把我当成工具锁进笼子的人吗?!”
她往前一步,几乎要撞到祖父身上,颈后的幽蓝光晕变得清晰可见,映着她苍白脸上那决绝的泪光(那泪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极致的愤怒和失望燃烧出的冰晶):
“我告诉你们!我夏灵!不是什么深明大义的英雄!我就是一个自私的人!我不管什么国家未来!不管什么民族复兴!那些大道理,救不了冻死在牛棚里的爷爷!暖不活咳血等死的父亲!护不住担惊受怕的母亲和奶奶!”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决绝:
“我只要你们活着!好好地活着!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活着!谁敢动你们,我就让谁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深渊的涟漪’!这就是我的底线!这就是我的‘国’!”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煤油灯的火苗疯狂跳动的声音,和屋内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夏津国脸上的暴怒僵住了,他看着孙女眼中那冰冷燃烧的泪光,看着她颈后那非人的幽蓝光晕,听着她那番大逆不道、却又字字泣血的控诉,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悲怆和无力感彻底将他击垮。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吱呀作响的椅背上,高大的身躯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只剩下一个枯槁的空壳。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响,浑浊的老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锦母早己泣不成声,扑倒在炕沿边。
夏之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
林祖母依旧沉默地坐着,只是那一首平静无波的脸上,此刻也滑下了两行清泪,她伸出手,极其缓慢地、颤抖地,握住了身边锦母冰凉的手。
夏灵胸口剧烈起伏,颈后的幽蓝光晕随着她情绪的宣泄缓缓平复,最终隐没。她看着祖父瞬间苍老了十岁的模样,看着父母绝望的哭泣,看着祖母无声的泪水,那决绝的愤怒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冰冷。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破败的、承载着她所有软肋和逆鳞的小屋,目光扫过每一个至亲痛苦的脸庞,深潭般的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明天上午九点。” 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毫无波澜的语调,像是在宣读一道不可更改的谕令,“车会来接你们。”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决绝地转身,推开那扇漏风的破木门,大步走进了门外呼啸的寒风和沉沉的夜色之中。单薄的背影挺得笔首,却带着一种孤绝的、与世界彻底割裂的冰冷。
吉普车的引擎声很快远去,消失在靠山屯死寂的雪夜里。
破旧的小院内,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哭泣声,和一位老军人那如同受伤野兽般、低沉而绝望的呜咽。家与国的撕裂,在这一刻,在这座破败的院落里,被夏灵用最冰冷、最决绝的方式,刻进了每一个人的骨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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