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深且长，墙壁是斑驳的绿漆，下半截刷着暗红的墙裙，年代感扑面而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消毒水、陈旧纸张和淡淡机油的味道，冰冷而肃穆。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光线不算明亮，甚至有些地方还闪烁着，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夏灵跟在陆怀洲身后半步，步履平稳，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西周。她的特工本能让她像雷达一样捕捉着每一个细节：墙壁上不起眼的通风口（里面似乎有极细微的气流变化）、转角处看似普通的消防箱（材质和厚度明显异常）、天花板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出现的半球形装置（她几乎可以肯定那是某种基础监控探头）。
陆怀洲身形挺拔，军装笔挺，肩章上的星徽在昏暗光线下也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没有回头，但夏灵能感觉到他后脑勺仿佛也长了眼睛，在留意她的反应。他的步伐不快不慢，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节奏感。
“夏灵同志，”陆怀洲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公式化的温和，“前面就是零号研究室。为了国家的安全和科技发展，也为了你和家人的安全，组织上希望你能在这里安心工作，发挥你的特长。”
“特长？”夏灵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像一泓深潭，“陆首长是指什么？种地？还是……一些你们无法理解的东西？”她的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既是试探，也是对自己处境的自嘲。
陆怀洲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侧过头，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夏灵同志，你太谦虚了。你展现出的能力，无论是临危不乱的判断力，还是对某些……特殊现象的敏锐感知，都证明了你的价值。组织上很重视，也很期待。至于无法理解的部分，”他目光深邃地看了夏灵一眼，“这正是我们设立研究室的目的之一——共同探索，寻求理解。”
他推开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包裹着铁皮和绿色帆布的门。一股更强烈的、混合着电子元件、化学试剂和金属冷却剂的气味涌了出来。
**场景：零号研究室内部**
房间比预想的要大得多，像是由几个打通的大仓库改造而成。高高的天花板上挂着粗大的管线，墙壁刷着白灰，但不少地方能看到的砖石。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和靠墙摆放的各种仪器设备。
这些设备在夏灵眼里，带着一种强烈的时代错位感。巨大的示波器屏幕闪烁着绿光，笨重的磁带机缓慢转动发出沙沙声，晶体管组成的逻辑电路板在外，闪烁着点点红光。穿着白大褂或军装（没有肩章）的研究人员穿梭其中，神情专注，偶尔低声交谈，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紧张而有序的科研氛围。空气中除了之前的混合气味，还多了一种臭氧的味道。
然而，夏灵敏锐地注意到，在这些“原始”的设备中，混杂着几台明显超前于时代的东西：一台外壳异常光滑、接口奇特的频谱分析仪；一个造型流畅、材质不明的密封舱，连接着复杂的管路；甚至角落里还有一个类似小型粒子发射器的基座，虽然处于关机状态，但残留的能量场让她指尖微微发麻。
“这是你的临时工作台，夏灵同志。” 陆怀洲将她引到靠窗的一张宽大实验台前。台面是厚重的实木，边缘磨损严重，上面却摆放着崭新的笔记本、绘图工具、计算尺，还有几本厚厚的、封面印着“机密”的技术手册。窗外是高高的围墙和铁丝网，视野有限。
“条件有限，但我们会尽力满足你的研究需求。”陆怀洲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王教授是这里的负责人，他会向你介绍目前的主要研究方向和地听组织相关的一些……技术难题。”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位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正聚精会神调试一台复杂仪器的老者。
夏灵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工作台或王教授身上，而是快速扫过整个房间。她的视线在那些超前设备上停留片刻，又掠过几个看似专注但眼角余光始终瞥向她的研究人员，最后定格在头顶几个不起眼的、比走廊里更小巧精致的半球体装置上。
“陆首长，”夏灵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周围几个假装忙碌的研究员动作都顿了一下，“您说‘发挥特长’，‘共同探索’。那么，具体需要我做什么？或者说，”她抬眼，清澈的目光首视陆怀洲，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疑惑，却让陆怀洲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想对我进行什么样的‘研究’？是像小白鼠一样解剖观察，还是……测试我能力的极限？”
她的问题首白、尖锐，瞬间撕破了那层“合作”的温情面纱。研究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仪器运转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几个研究员屏住了呼吸，偷眼看向陆怀洲。
陆怀洲脸上的笑容淡去，眼神变得锐利如鹰。他沉默了两秒，那短暂的寂静充满了重量。
“夏灵同志，”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军人的冷硬和不容置疑，“国家和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你的能力，无论来源如何，都蕴含着巨大的价值，也伴随着同等的风险。研究室的存在，是为了最大化价值，管控风险，并用来对付像‘地听’这样危害国家的组织。至于具体方式，”他微微前倾，形成一种压迫感，“取决于你的态度和配合程度。我们更希望是合作，是同志间的信任与支持。但前提是，坦诚。”
他指了指工作台：“你的家人，我们会妥善安置。他们的安全和未来，也与你在这里的‘合作’息息相关。现在，请先熟悉环境。王教授稍后会与你详谈。”说完，他不再看夏灵，对王教授微微颔首，转身大步离开了研究室，厚重的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门关上的瞬间，研究室里压抑的低语声才重新响起。夏灵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坐下。她伸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光滑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频谱分析仪外壳，冰凉的触感传来。
窗外，高墙电网切割着灰蒙蒙的天空。
室内，无数双眼睛或明或暗地聚焦在她身上。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陆怀洲那句“坦诚”和“息息相关”。
夏灵缓缓坐到那张宽大的实木工作台前，拿起那本崭新的、印着“机密”字样的笔记本。她没有翻开，只是静静地看着封面。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冰冷而充满计算意味的弧度。
“坦诚？”她在心底无声地重复，目光扫过那些隐藏在“原始”外壳下的超前设备，“那就看看，谁先‘研究’透谁吧。”
她知道，这间看似科研场所的“零号研究室”，从这一刻起，就是她在这个陌生时代、在重重监控与算计下的新战场。而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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