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区的卷宗,果然如鸮所说,是真正的“硬骨头”。它们不仅仅数量庞大(比乙区多出近一倍),更重要的是状态极差。许多卷宗被泥浆、血渍甚至火烧的痕迹污染,字迹模糊不清;有些因为年代久远或保存不当,纸张发黄发脆,稍一用力就可能碎裂;更麻烦的是,相当一部分卷宗是残缺的,丢失了关键页或者干脆只剩下一个空壳。
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霉味、尘土味和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气。三个中年同僚依旧沉默麻木,只是看向丙区那堆“垃圾山”时,眼中流露出更深的绝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鸮冷冷地丢下一句“三天”,便不再理会,仿佛认定青叶绝不可能完成。
青叶没有抱怨,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堆令人望而生畏的“垃圾”。他默默拿起一块干净的湿布(自己带来的),小心地擦拭掉卷宗表面最顽固的泥块和污垢。然后,他拿起一份破损严重的卷宗,如同考古学家对待珍贵的文物,小心翼翼地用薄木片将粘连的纸张一点点分开,对着昏暗的光线仔细辨认模糊的字迹。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极其细致,充满了难以想象的耐心。每一份卷宗,他都要先进行“抢救性清理”,尽可能恢复其可读性。对于关键信息缺失或模糊的地方,他不是跳过,而是根据上下文逻辑、时间线索、地域关联、甚至残留的墨迹形状,进行大胆而谨慎的推测和填补,并用一种特制的、极细的炭笔在旁边的空白处做下详细的标记和备注(备注符号是他自己设计的一套速记法)。
这种工作方式,效率低得令人发指。整整一个上午,他只“处理”了不到十份卷宗。那三个中年同僚偶尔抬头看他,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解——这种垃圾,有什么好整理的?随便归个类丢进去不就行了?
鸮也冷眼旁观着,心中冷笑:装模作样!看你能撑几天!
然而,青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大脑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拼图处理器,每一份残破的卷宗,哪怕只提供只言片语、一个模糊的地名、一个残缺的代号,都被他贪婪地吸收、分析、归档到他脑中那个日益庞大的“木叶情报模型”里。
他看到了许多触目惊心的东西:某个边境哨所无声无息地消失,只留下一份语焉不详的“遭遇强大未知敌人”报告;某次护送任务失败,委托人全家被灭口,卷宗里却充斥着相互矛盾的证词;甚至还有一些标记着“山城”字样的零星任务记录,但都残缺不全,关键部分被刻意撕毁或涂抹……
第三天下午,当青叶处理到丙区最底层、也是污损最严重的一批卷宗时,一份被深褐色污迹几乎完全覆盖的残破卷轴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份卷轴材质特殊,比普通卷宗纸更坚韧,像是某种经过处理的兽皮。污迹之下,隐约能看到一个扭曲的、如同蛇缠绕着苦无的暗纹标记——这个标记,他在之前整理乙区时,在一份关于“边境流窜叛忍组织”的简报中见过简略的描述!
青叶的心跳微微加速。他更加小心地清理着卷轴表面凝固的污垢,如同剥开一层层历史的尘埃。炭笔的笔尖在旁边的空白纸上飞速滑动,勾勒着污迹下露出的残缺图案和模糊字迹。他调动起所有的观察力和前世的知识储备,分析污渍的形态(像喷溅状干涸血迹)、残留墨迹的深浅、卷轴的破损边缘(像是被利器划开)……
【……酉时……川之国……黑石峡谷……遭遇……目标……异常……查克拉……体术……极强……非人……代号……“蛇牙”……成员……确认……】
【……我方……上忍……阵亡……三人……中忍……五……情报……未……送达……任务……失败……判定:A级……】
关键信息依旧缺失,但青叶的瞳孔却骤然收缩!时间(酉时)、地点(川之国黑石峡谷)、敌人代号(蛇牙)、任务等级(A级失败)、阵亡人数(上忍三、中忍五)……这些碎片,与他脑海中关于山城家覆灭事件的几个模糊传闻(时间、地点、惨烈程度)隐隐吻合!
山城家那次任务,据说就是一次在川之国边境的A级任务,结果近乎全灭!难道……这就是那份被尘封的任务报告残片?那份导致他家族灭亡的“失败”记录?为什么会被归入丙区这种“垃圾堆”?那些涂抹和撕裂,是战斗导致的,还是……人为的?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青叶的脊椎爬升。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不动声色地将这份卷轴清理干净,与其他整理好的卷宗放在一起,并特意在备注栏里详细记录了卷轴的异常材质、污渍形态、残缺程度以及他辨认出的所有信息碎片,包括那个“蛇牙”标记的摹画。他没有做任何额外的标记,只是确保这份卷轴和其他卷宗一样,被“正常”地归档了。
就在他刚刚将这份卷轴放入档案格时,身后传来一个冰冷嘶哑的声音:
“小鬼,进度如何?”
鸮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那双浑浊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刚刚放下的那份特殊卷轴,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
青叶心中一凛,面上却毫无异样,转过身,平静地汇报:“报告长官,丙区卷宗己整理归档完毕。共计五百八十六份,其中严重损毁一百二十七份,关键信息缺失二百零三份,己做详细备注说明。发现十七份卷宗材质、内容或损毁痕迹存在显著异常,己单独列出备注清单,请长官过目。”他将一份写得密密麻麻的备注清单双手递给鸮。
鸮接过清单,目光扫过,尤其在看到关于那份特殊卷轴的详细备注时,枯槁的手指似乎微微蜷缩了一下。他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青叶一眼,那目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复杂,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嗯。”鸮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将清单随手塞进口袋,“算你有点狗屎运。明天开始,不用整理档案了。”
青叶心中一紧,等待着下文。
鸮指了指房间另一头一张堆满了最新前线战报、各地线人密信和各种零散情报碎片的桌子:“去那边。把这些‘垃圾’,给我筛出点有用的东西来。每天下班前,写一份简报送上来。记住,我要的是‘有用’的,不是废话!”
从整理历史垃圾,到处理实时情报碎片!考验骤然升级!
“是,长官!”青叶沉声应道,眼中却燃起了更炽热的火焰。终于,能接触到真正流动的情报血液了!那张堆满“垃圾”的桌子,才是情报工作的真正起点!而那份关于“蛇牙”的残破卷轴,如同一根冰冷的毒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底。山城家的血债,迷雾重重,但他己经摸到了第一缕线索的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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