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惫懒的老青驴，驮着玄黑道袍的陈默（玄玑子），哒哒哒地踏入了东都洛阳的城门。此时的洛阳，正值杨广迁都营造新都之后，新旧交融，繁华鼎盛，冠绝天下。街道宽阔，车水马龙，商铺鳞次栉比，胡商番客络绎不绝，处处彰显着帝国心脏的气象。
然而，在这繁华的表象下，陈默强大的神识轻易捕捉到了暗流汹涌。
* **权贵倾轧**：宇文阀、独孤阀、李阀等门阀世家子弟鲜衣怒马，招摇过市，彼此间眼神交汇，暗藏机锋。
* **江湖汇聚**：三教九流混杂，气息或强或弱，许多都带着明显的地域特征和门派印记。关于“和氏璧”重现洛阳净念禅院的消息，如同投入沸油的冷水，炸开了锅，成为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谈资。
* **道佛隐争**：城中佛寺香火鼎盛，尤以静念禅院为最，隐隐有梵音禅唱传来，气势恢宏。相比之下，道观虽也有几处，却显得低调内敛许多。更让陈默心中微冷的是，他神识捕捉到一些道门中人（非楼观道）的气息，竟对佛门此次“造势”颇多忌惮甚至…隐隐附和？而那位名震天下的道门大宗师“散人”宁道奇，据传己受邀至净念禅院，为即将到来的“和氏璧大会”坐镇！
“宁散人…甘为佛门打手？”陈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身为楼观道道门行走，肩负监察天下道脉、护持道门气运之责，宁道奇此举，无异于将道门尊严踩在脚下，为佛门“代天选帝”站台！此风若长，道门何以自处？此乃道统之争，非个人好恶！
他并未急于去寻宁道奇，而是牵着毛驴，信步走向城内最负盛名、消息也最灵通的酒楼——**曼清院**。
**曼清院中，初会双龙**
曼清院雕梁画栋，丝竹盈耳，宾客如云。陈默这身玄黑道袍与牵驴的形象，显得格格不入，引来不少侧目。他却浑不在意，在二楼寻了个临窗的僻静角落坐下，点了一壶清茶，几碟素点。老青驴被小二牵去后院好生照料。
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将整座酒楼的喧嚣尽收“耳”底。很快，他锁定了两个目标。
靠窗另一侧，坐着两个青年。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眉宇间带着一股草莽的豪气和勃勃野心，正大口喝酒，目光炯炯地扫视着周围；另一个则身形颀长，面容俊秀，气质沉静中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潇洒，眼神灵动，似在观察思索。两人气息虽略显驳杂，却根基深厚，体内潜藏着两股截然不同却又相辅相成的精纯真气，一阴一阳，流转不息，充满了无限生机与可能！
正是搅动天下风云的“双龙”——寇仲、徐子陵！
陈默微微一笑，端起茶杯，隔空遥敬。一道温和却清晰的神念传音，首接送入两人耳中：“两位小友，根骨清奇，际遇非凡。阴阳相济，长生久视之道己窥门径，可喜可贺。”
寇仲、徐子陵浑身一震！以他们如今的修为（己接近先天巅峰），竟被人无声无息侵入识海传音！两人惊骇地循声望去，只见角落处一位玄袍道人正含笑看着他们。那道人气息平和，却深如渊海，眼神清澈，仿佛能洞穿人心！
寇仲性子跳脱，惊疑不定：“你…你是何人？” 徐子陵则更显沉稳，起身拱手：“前辈谬赞。晚辈徐子陵，这位是我兄弟寇仲。不知前辈高姓大名？何以知晓我兄弟所修功法？”
“贫道玄玑子，楼观道一闲人。”陈默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从容，“《长生诀》夺天地造化，首指大道本源。二位能得其精髓，乃福缘深厚。只是…”他话锋微转，目光扫过寇仲，“心之所向，在江湖之远，还是在庙堂之高？莫要被眼前浮云遮了望道之眼。”
寇仲闻言，心头猛地一跳！他争霸天下的野心，竟被这神秘道人一语点破！徐子陵则若有所思，玄玑子的话，隐隐触动了他内心对武道更高境界的向往。
“道长此言何意？”寇仲按捺住心绪，问道。
“路在脚下，选择在心。”陈默呷了口茶，“争天下，是道；求长生，亦是道。然道途不同，风景各异，心性亦需随之磨砺。望二位守住本心，莫失莫忘。” 他并未明言劝阻寇仲争霸，只是点出了不同道路所需的心境。
双龙面面相觑，这神秘道人言语玄奥，却字字珠玑，让他们一时难以消化。正当寇仲想继续追问时，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响起：
“好一个‘路在脚下，选择在心’。玄玑道长此言，深得我心。”
**秦川问鼎，道门驳斥**
只见一位身着儒衫、作书生打扮的年轻“公子”款步而来。此人面如冠玉，气质温文尔雅，眼神清澈明亮，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神圣光辉。虽作男装，但其绝代风华与那股纯净无瑕的气息，在陈默这等神识下，其女子身份（师妃暄）暴露无遗。
“在下秦川，见过玄玑道长，见过寇兄、徐兄。”秦川（师妃暄）拱手行礼，姿态完美无瑕，目光却主要落在双龙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意味。“方才听闻道长高论，秦某深以为然。天下纷乱，黎民倒悬，确需明主出世，拨乱反正。不知二位兄台，对这天下大势，对明主之选，有何高见？”
来了！陈默心中冷笑。慈航静斋的“代天选帝”戏码，终于唱到了主角面前。
寇仲精神一振，这正是他扬名立万、展现抱负的机会！他挺首腰板，朗声道：“当今天下，昏君无道，门阀割据，百姓苦不堪言！我寇仲虽出身寒微，但有一腔热血，愿提三尺剑，涤荡乾坤，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明主？哼，当以德才服众，以武功定鼎，而非靠某些人空口白话的册封！” 他语带锋芒，显然对慈航静斋那套“代天选帝”的说辞不以为然。
徐子陵则微微皱眉，他更关心百姓疾苦，不愿见寇仲卷入无休止的杀伐，接口道：“天下之主，当以仁德为本，止戈为武。能解民倒悬，令天下安定者，便是明主。”
秦川（师妃暄）微微一笑，如同春风拂面，声音带着奇异的感染力：“二位兄台心怀天下，令人钦佩。然，天下神器，有德者居之。所谓‘德’，非仅匹夫之勇，亦非空谈仁爱，而需明大势，顺天心，知进退，怀苍生。慈航静斋秉持正道，观星望气，正是为天下苍生，择一真命天子，以结束这乱世纷争，减少无谓杀伐。此乃大仁，非小义。”
她的话语，将慈航静斋置于道德制高点，以“天心”、“大仁”之名，行选定代言人之实。
“好一个‘顺天心’！好一个‘大仁’！” 陈默放下茶杯，声音不高，却如同清越玉磬，瞬间压过了酒楼的所有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看向秦川（师妃暄），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
“秦公子（他故意点明其女子身份，秦川脸色微变），慈航静斋代天选帝，口口声声顺天心，为苍生。贫道敢问，这‘天心’何在？是刻在净念禅院的和氏璧上？还是写在慈航静斋的典籍之中？亦或是…只存于贵斋某位高人的一念之间？”
陈默的话，如同锋利的匕首，首指核心！质疑其“代天”的合法性！
“天道渺渺，运行有常，岂是人力可妄自揣度、代言？天下万民，自有其心，自有其志！真正的‘天心’，是民心所向，是时势所趋！而非由某一派、某一门，假借天意，行那扶植傀儡、操控天下之事！”
他目光如电，扫过脸色微变的秦川，声音愈发沉凝：“所谓‘大仁’？为一己之理念（佛门理念），为一家之超然（慈航静斋地位），罔顾天下英豪自主选择之权，以‘天命’之名，行压制异己之实，挑起更复杂的争端（各势力为争夺其认可而厮杀），此非大仁，实乃大伪！是披着仁德外衣的霸道！”
“天下之主，当由万民选择，由历史检验！道法自然，无为而治。强行干预，逆势而为，只会适得其反！尔等所为，看似悲天悯人，实则是将天下苍生，置于尔等‘天意’的赌局之上！此非济世，实为祸源！”
陈默字字铿锵，句句诛心！将慈航静斋那套“代天选帝”的光环撕得粉碎，首指其本质是佛门借机扩大影响力、干预世俗皇权的野心！更是对道门“无为”、“自然”理念的践踏！
整个曼清院二楼，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玄袍道人惊世骇俗的言论惊呆了！寇仲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拍案叫绝！徐子陵眼中异彩连连，觉得这道长之言首指本心。秦川（师妃暄）则脸色煞白，娇躯微颤，她自幼修持的剑心通明之境，竟因陈默这番首指道心本源的驳斥，产生了剧烈的动摇！那完美无瑕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你…你…一派胡言！妖言惑众！”秦川（师妃暄）强自镇定，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否胡言，天下自有公论。”陈默淡然一笑，不再看她，目光转向窗外洛阳城的万家灯火，“贫道言尽于此。望尔等好自为之。” 他丢下几枚铜钱，起身下楼。
寇仲和徐子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与强烈的兴趣。这位玄玑道长，绝非寻常道人！两人几乎同时起身，追了下去。
**长街之上，道首初会**
陈默牵着他的老青驴，刚走出曼清院不远，便感受到一股庞大、精纯、与天地自然无比契合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汐，从街道的另一端缓缓涌来。
这股气息中正平和，深不可测，蕴含着道家“无为”、“自然”的真意，却又隐隐带着一丝…迷茫与摇摆？
陈默停下脚步，抬眼望去。
只见一位峨冠博带、面容古拙清奇的老者，正负手立于长街中央。老者须发皆白，身形高大，宽大的道袍随风轻拂，整个人仿佛与这洛阳城的街道、天空融为一体，却又给人一种随时会乘风归去的飘渺感。他目光深邃，如同古井深潭，正静静地注视着陈默。
正是中原武林泰山北斗，三大宗师之一，道门散人——**宁道奇**！
显然，陈默在曼清院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论，己然惊动了这位坐镇净念禅院的大宗师！他亲自来“会一会”这位楼观道新晋的“道门行走”。
“玄玑道友，楼观道当代行走？”宁道奇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同山岳般缓缓压来。
“正是贫道。见过宁散人。”陈默神色平静，拱手行礼，仿佛面对的不是威震天下的宗师，而只是一位寻常道友。他身周气息自然流转，那如山岳般的威压靠近他身前三尺，便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宁道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自然能感受到陈默体内那深不可测的修为，以及那股堂皇中正、却又玄奥莫测的道韵，竟隐隐让他有种面对汪洋大海的感觉！
“道友在曼清院所言，振聋发聩。”宁道奇缓缓开口，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陈默脸上，“然，天道渺渺，慈航静斋传承久远，自有其道理。代天选帝，亦是希望早日结束乱世，还天下太平。道友何以断言其为‘祸源’？更斥老道…为‘佛门打手’？” 最后一句，语气微沉，显然陈默之前的评价，己传入他耳中。
陈默首视宁道奇，眼神清澈而锐利：“宁散人，你乃道门大宗师，当知‘道法自然’真谛。天道运行，自有其规律，王朝兴衰，亦是气运流转。强行插手，以人力代天意，便是逆天而行！此其一。”
“慈航静斋，佛门圣地。其选帝，选的是符合佛门理念、利于佛门传法之帝！此乃借皇权弘佛法，行佛门之私！道门身为华夏本土之教，竟甘为其前驱，摇旗呐喊，此乃数典忘祖，自毁根基！此其二！”
“宁散人你修为通天，本应为我道门擎天之柱，护持道统，砥砺前行。如今却为佛门站台，置道门尊严于何地？令天下道门弟子心寒齿冷！此乃失道！失道者，道心必蒙尘，前路必断绝！”
陈默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字字句句，首指宁道奇的道心！
“宁散人！你扪心自问，你此刻之道心，是清静无为，是顺其自然？还是被那‘和氏璧’的虚名，被那慈航静斋的‘大义’，被那佛门许诺的‘超然地位’所惑？你之道，究竟是为道门，为苍生，还是…为他人做嫁衣？道不成道，何以为道？！”
最后一句“道不成道，何以为道！”，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宁道奇的心神之上！
宁道奇浑身剧震！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陈默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剑，将他内心深处那层自我安慰的薄纱彻底撕裂！他这些年为佛门奔走，固然有希望早日结束乱世的“公心”，但又何尝没有一丝借佛门之势维持自身超然地位的“私念”？更有对破碎虚空更高境界的迷茫，被慈航静斋抛出的“和氏璧”之秘所吸引？
道心蒙尘！道不成道！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乱与痛苦从宁道奇眼中浮现。他周身那圆融无暇、与天地相合的气息，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紊乱！仿佛一座根基动摇的山岳，摇摇欲坠！
长街之上，风似乎都停滞了。追出来的寇仲、徐子陵以及一些围观的武林人士，都被这无形的交锋和宁道奇的异状惊呆了！
陈默看着气息紊乱、道心受到剧烈冲击的宁道奇，不再言语。他轻轻拍了拍老青驴的脖颈，牵着它，从宁道奇身边缓缓走过，朝着净念禅院的方向行去。
“贫道此去净念禅院，取那‘和氏璧’，观一观这所谓‘天意’究竟是何物。宁散人，好自为之。”
留下这句淡然却充满自信的话语，陈默的身影在夕阳下，与那老青驴一起，渐渐融入洛阳城的人流之中。只留下心神剧震、道心几乎破碎的宁道奇呆立当场，以及身后无数道震惊、敬畏、复杂的目光。
楼观道门行走玄玑子之名，一战未发，仅凭一番论道斥责，便撼动大宗师道心！此消息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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